第2章 泣血

第一章泣血

且说这几日西风大作,黛玉略吹了些风,身上就有些不好起来。她也不愿惊动旁人,就让紫鹃熬了几副药,吃了躺躺,只往贾母王夫人处说了一回。

因黛玉素日体弱,每到白露起,便头疼咳嗽,众人也没有在意。潇湘馆大门紧闭,姐妹们知黛玉的性子,也不来打扰。

这一日,不知怎地,竟有人“砰砰砰”大声敲门,倒唬了人一跳。正在廊下煎药的蒋嬷嬷放下扇子,去应门,一瞧,竟是鸳鸯。

“原来是姑娘您,这一向可好?”蒋嬷嬷对着老太太的丫头,总是有个笑脸的。

鸳鸯也不进来,朝里努努嘴,问到:“林姑娘可好些了?”

蒋嬷嬷叹一声,道:“不过这样吧,多养养,少吹风,便也不是大事。”

鸳鸯道:“本不想叨扰姑娘清静的,这是贵妃的事,少不得要来知会一声。”

蒋嬷嬷打眼瞧了鸳鸯的脸色,笑道:“想来是件喜事了!”

鸳鸯笑了,说:“宫里贵妃娘娘想念家里的姐妹呢,让太太领着去见见。”

蒋嬷嬷忙道:“哟,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呢!自省亲之后,咱姑娘就再也没有拜过娘娘了。可……姑娘这几日也不算好,

若是娘娘见了,反而忧心吧!”

鸳鸯也点头称是,一会儿紫鹃迎了出来,带着鸳鸯进去,远远瞧上一眼。黛玉睡着,可瞧着睡得也不算安稳。

她便出了来,又细问紫鹃几句。

紫鹃说道:“不过就是前几日,临睡了又想起写几个字,领口略松了吹了些风,谁想竟不好了。夜里咳嗽,睡不好,这才刚躺下呢!”

“也罢!”鸳鸯说道:“让林姑娘休养吧。我去回了老太太与太太!”说着也不让蒋嬷嬷与紫鹃多送,嘱咐她们看顾黛玉,又往荣禧堂去了。

且说黛玉睡得也不踏实,迷迷糊糊,竟似在扬州的光景。母亲贾敏看着她,呼道:“玉儿,来!”

此时贾敏披着珠衫,明眸善睐,竟是盛年时的光景。黛玉也不曾细想,疾步走去,拜在地上,一抬头,又见贾敏已是脸色灰暗,口中喃喃自语。

黛玉心惊,扑上去想要听个仔细,贾敏嘴唇灰白,一张一翕,似是“五年”之类的。

“母亲……”黛玉伸手,想要扶住贾敏,贾敏却不见了踪影。

黛玉惊醒,听到屋外有些声音,等了一会儿,紫鹃回来了。黛玉轻唤道:“雪雁……”

紫鹃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唤我?”

黛玉摇头,说道:“叫雪雁来,我有事问她!”

紫鹃无奈,叫来雪雁。雪雁年纪小,又不得黛玉重用,这会子听说叫她,倒是高兴得很,随紫鹃进了屋,又倒了一杯茶端来。

黛玉润了唇,因问道:“你从前陪我在扬州的时候,太太去世前,你也随我在屋里伺候,可曾听太太说什么?”

雪雁愣了一下,才明白黛玉说的太太是贾敏,歪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太太去世前,都说胡话了,咱也听不明白,倒是池鹭姐姐,或许记得些,可她……”

紫鹃听雪雁提起过,池鹭是从前林家伺候黛玉的大丫鬟,却没跟着来贾府,紫鹃从未见过她。

这时蒋嬷嬷听到动静,走了进来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来了?”

雪雁道:“倒不是姑娘问池鹭,是问了咱太太的事!”

“哟,姑娘,你这是……”蒋嬷嬷一见黛玉泪光点点的模样,止不住地心疼,劝道:“太太若是在,又怎舍得姑娘,她到死都为姑娘操心着呢……”

黛玉忍着伤心,让蒋嬷嬷把母亲临去世前的事说一遍。蒋嬷嬷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本也不愿,奈何黛玉求道:“嬷嬷可怜我,那会子我才六岁,许多事记不清了,今日慈母入梦,必是有什么缘故,你与我说说……”

蒋嬷嬷一听这话,便开口了,从最后三日的用药用水、穿衣洗漱、何人服侍、又见了何人说了什么话,都讲了一遍。

只因这蒋嬷嬷是林家世仆,忠心能干,后又得贾敏信任,服侍左右,贾敏身边的大小事务她都是知晓的。

“这么说,母亲是说了‘五年’之类的话……”黛玉问道。

“是呢!”蒋嬷嬷也奇道:“听着像是五年,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池鹭也是母亲替我打发的?”黛玉回想起来,池鹭走得很突然,她又没到年纪呢。

蒋嬷嬷叹了一句:“如今姑娘年岁也到了,说与姑娘听,也不打紧。池鹭生得伶俐,又是家生子,太太本打算留与姑娘你做臂膀……”

黛玉听得蹙眉。

“谁知她娘竟攀上了素姨娘,背地里说要将他们家放出去,只留池鹭跟着姑娘去国公府,这话传到太太耳朵里,太太就一并打发了池鹭。姑娘年纪小,也不曾说给你细知。”

黛玉听了,拿着手帕子按了按眼睛,一声也不言语。

蒋嬷嬷又道:“今儿个鸳鸯姑娘来,说是宫里贵妃请姑娘们进宫叙话呢,我看姑娘身子不好,便回了。”

雪雁跌足道:“哎呀,可惜,姑娘还没进宫里玩过呢!”

蒋嬷嬷啐道:“没见识的!宫里也是让人玩的?你瞧瞧上次南安太妃来,见了姑娘们,可不就选了三姑娘……”

雪雁顿时没了精神,道:“原以为藩王妃也算得好姻缘,谁想到这又打起来了,也不知道三姑娘如何了……”

听到这个,黛玉又忍不住流泪了,探春远嫁,迎春出嫁,园子里都冷清了不少。迎春犹可回家哭诉,探春相隔万里,不通音讯,更叫人牵肠挂肚呢!

紫鹃一边替黛玉擦泪,一边也说些宽解的话,只是心中也替黛玉担心:三姑娘比林姑娘还小一岁呢,如今已出嫁一年多了,林姑娘与宝玉的事却迟迟没有定下来。

她又想到:如今老太太又经常生病,渐渐也不理事,老太太年事已高,若她去了,还有谁能为姑娘做主呢?

紫鹃服侍黛玉吃了药,又躺下歇息,藉着探春婚事的由头,她大着胆子将心事跟蒋嬷嬷说了一遍,问道:“这婚事本不该姑娘家想的,更不是我一个奴婢该想的,可如今府里这个样子,林姑娘父母又不在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从何说起呢?”

蒋嬷嬷见紫鹃是真心为黛玉着想的,且又不像雪雁般懵懂无知,这才开口道:“这确实不该是你想的,你也不要逗着姑娘想这些……”

蒋嬷嬷管得极严,潇湘馆里众婢子也都怵她,也就是紫鹃因着是老太太派过来的大丫鬟,在她跟前有几分体面。

“老爷病重,琏二爷送黛玉回扬州,老爷见了好些人,后又派我跟着姑娘,叮嘱我说,咱林家五代列侯,诗礼传家,姑娘家更当谨守礼法,不可逾矩!”蒋嬷嬷道:“你当我做什么拘着姑娘?!且婚事,据老爷说他已有安排,只让我们静候佳音!”

她说的老爷自然是林家的老爷林如海,黛玉的父亲。

“竟是这样?”紫鹃大惊:“如此,也当暗暗说与姑娘听,免得她自伤自怜的……”

蒋嬷嬷叹道:“你当老爷没与姑娘说吗?只是这些日子,我瞧着姑娘与宝二爷一日大似一日,很该远着些,偏老太太安排都住在一个园子里,真是成何体统?我有心要去说,老太太就说身子不好,不便见我……”

紫鹃听得愣了一下,她自然是知道老太太的意思,要看着“两个玉”在一处才放心,既存了这个心思,怎么不早早定下前程?

只是这话,紫鹃哪敢去问老太太呢?!

蒋嬷嬷瞥了紫鹃一眼,又道:“倒是你,合该想想,既然跟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到底姓林,林家做事也与别家不同,那些歪路子别带到这里来……”

紫鹃急了,争辩道:“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尝是有什么歪路子?”

蒋嬷嬷只点了这么一句,随后又安慰她:“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对姑娘的心我还是知道一两分的,你只安心服侍姑娘便是。”

紫鹃无法,又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闷着气,胡乱睡了一晚。

第二日,黛玉倒似好些了,喝了药,又下地去老太太处请安。只今日惜春和宝钗随王夫人进宫去了。

午后,黛玉歇中觉,隐隐约约听见响动,似是有人进了园子。雪雁在屋外守着,与蒋嬷嬷悄悄说道:“该是四姑娘和宝姑娘回来了!”

蒋嬷嬷自顾自做着针线活计,也没有应声。

一会儿功夫,隔壁的怡红院也有了动静。想是宝玉下了学,从前他必是要往潇湘馆来,纵使蒋嬷嬷拦着不让他们兄妹见面,他也要问候两声。

只这几日赶功课,要让王夫人带进宫给贵妃看,故而宝玉也不得空。

忽的,外面的声音大了些,只听得“娘娘赐婚”、“金玉良缘”等语,雪雁一惊。尽管潇湘馆关着门,可这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这时,忽然里间传来紫鹃一声惊呼“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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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林中燕(黛玉×燕临)
连载中震泽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