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落成
且说黛玉随燕临回湖州老家，除夕夜，开宗祠，拜祖先，记下新妇的姓氏，黛玉从此才正式成了“燕家妇”。
元日开始，拜年之人络绎不绝，黛玉未曾有一刻停歇。到了初九这日，功德坊落成，就建在往燕氏宗祠的山道口。
燕家合族老少齐聚。杭州将军、杭嘉湖道台大人、湖州府的知府、同知、知州和通判等一众官吏也都来了。
燕家设了香案，燕敢和燕牧，领着合族上下，在皇帝御笔“懋功勋绩”的功德坊下，朝着北面三跪九叩，拜谢天恩。礼毕，燕牧又与地方上一众官吏应酬。
燕家又摆了宴席，黛玉和钱氏，招待堂客们。杭州将军穆清风是正二品，他的夫人吴氏自然是众诰命中品级最高的，于是都推她坐在客人的首位。
吴氏是寿山伯的女儿，从前也是在荣国公府见过黛玉的，算来还比她长一辈，这回再度在江南遇上，也是感慨一番：“女子从父从夫，往后丈夫宦海浮沉，我们做妻子的也跟着奔波辗转，从前闺阁中的姐妹，自此天涯飘零，再难相见。”
她已届四十，说出这样一番话，自然是肺腑之言。黛玉却不能顺着她的话头，笑着打趣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听这话，吴氏转忧为喜，其他诰命也是一顿奉承。
几人说了些闲话，这些女眷的话题很快就转到儿女经上。吴氏问黛玉：“你们家二少爷如今也有了出身，不知婚事可定下了？”
黛玉听她问起燕航，不知道她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目的，但在座的湖州知府夫人前两天刚问过，黛玉只能拿之前说过的话来搪塞。
果然知府夫人两眼盯着黛玉，要是黛玉表现得太热情，只怕人知府夫人要不满了。知府虽不是大官，却是湖州父母官。
听黛玉说恐怕燕牧已有章程，吴氏便也没有多问。想来也是，黛玉是同辈，忠毅侯才是父亲，那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知府夫人也就不再在黛玉处下功夫了。
好不容易送走她们，黛玉辞了钱氏和朱氏，回了自己的院子。蒋嬷嬷庆幸道：“还好少奶奶没有说错话，昨儿个奴婢听罗姨娘说，打听二少爷婚事的人很多，侯爷都推了，想来是有在京里结亲的意思。奴婢竟忘了跟少奶奶说。”
黛玉问：“姨娘是特意说的，还是无意间说的？”
蒋嬷嬷道：“无意间说的，说侯爷一会儿赞云南四季如春，一会儿又说江南风景如画，无奈两个儿子寻的差使都在京城。再说了，沁姐儿也嫁在京里，姨娘也必定是想留在京里的。这么一来，二少爷的婚事自然要在京里找了。”
黛玉点点头。
蒋嬷嬷又道：“那杭州将军，从前像在哪里听过的。”
黛玉道：“他姓穆，是从前东平郡王的族亲，后来又娶了寿山伯的女儿，寿山伯与舅舅家是世交，你想是那时候听说的。”
蒋嬷嬷笑道：“这出身也是极好的，若他们家有姑娘……”
黛玉摇头道：“只怕还不如知府家的姑娘。”
蒋嬷嬷奇道：“这是为何？杭州将军不是二品大员么？也就是比咱侯爷低了一些，与邬家舅爷是一样的。”
黛玉道：“我听父亲素日里提起四王八公，不像是很乐意亲近的样子……”
有些话，黛玉也不好对着下人说。以黛玉之心细，自然能看出燕牧有改换门庭之意，但燕牧毕竟从前是南安郡王麾下，一切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当年燕牧选黛玉做了儿媳，固然有报答林如海的原因，但也是考虑到她虽然是荣国府养大的，但到底姓林。
林如海出身旧族，娶了四王八公家的女儿，却被今上选中，又成了他的心腹臣子。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却还游刃有余，若不是林如海早逝，这么艰难的事儿就要让他办成了。
有林如海这成功的先例，燕牧不免经常琢磨，这话音儿就这么带出来了。黛玉是那种听了别人半句话、都要在心里揣摩一天的人，天长日久的怎能看不出公爹的心思，故而提到燕航的婚事，黛玉是慎之又慎。
初九招待诸位官眷，初十则是本家亲眷，正月十一则是远亲并乡邻，湖州地界上的名门望族悉数到场，庄家大奶奶自然也带着儿媳登门了。她脸上是一点尴尬都没有，黛玉心里直道佩服。
到了正月十二，黛玉可算是能歇一歇了。王嬷嬷让紫鹃和雪雁守着门，谁都不许叫黛玉起来。直到东方大白，黛玉才睁开了眼，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一时大惊，连忙叫人。
紫鹃和雪雁连忙进来，服侍黛玉梳洗。
黛玉埋怨道：“这都多早晚了，怎么你们也不叫醒我！”
紫鹃笑道：“好容易才寻到一天，可以睡个舒服觉。再过几日是元宵，到时又是一阵忙乱。少奶奶是铁打的身子不成？”
黛玉今儿个确实觉得精神百倍，可见前些日子是累着了，于是一笑而过。
燕临的小厮信祥来寻紫鹃，紫鹃见了弟弟很是高兴，拉着他在一边说话。信祥道：“世子让我来说一声，斋戒结束了，今晚搬回来。”
紫鹃道：“知道了。世子这会儿上哪儿去了？你怎么没跟着？”
信祥道：“陪侯爷躲清净去了。这个要送礼，那个要说情，侯爷实在是烦了。一早上世子就见了锦衣军杭州百户所来的大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陪侯爷往凤凰山上去了。不过世子说，他午膳时就回。”
紫鹃心道：咱回来了这些日子，也没去湖州城里逛逛，也没往山上走走，就是见了一位又一位奶奶，说些场面话，真是和京里一样无聊。
她有心撺掇黛玉到元宵节那天出门走走，于是跟信祥耳语几句，又抓了几把果子和瓜子给弟弟，让他去了。
回头紫鹃跟黛玉说今晚要搬回来，黛玉神色未变，只说知道了。
今儿个不用见外客，黛玉穿了一件家常的荔枝纹十样锦银鼠褂子，坐在南窗下，随手翻出一本字帖，正要叫紫鹃磨墨，她好练字。
雪雁来传话，说：“九少奶奶过来了。”
黛玉起身相迎，谢氏笑道：“扰了嫂子清净，我还书来了。嫂子瞧瞧，可是完璧归赵？”黛玉拿手刮她的腮：“好啊，挤兑我呢？我岂是这样小气的人？！”
谢氏笑着躲，一边说道：“嫂子好歹让我喝口茶，我与你说几个笑话，你再惩治我！”
黛玉来了劲头，问道：“什么笑话？不好笑，我可不依！”
谢氏道：“那一日我们这里定了女学的章程，嫂子不是说，家里孩子多，有些姑娘已经在家里启蒙了，有些却是大字不识，不如先测一测，也好分个班么？各房的奶奶们唯恐测出来不好看，今天得了空，个个在家读书呢！嫂子你听…”
黛玉侧耳细听，果然听得有“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之类的童音。老家这里都住得近，孩子读书声、父母责骂声，都能听见。
黛玉无奈道：“这又是何必？！本就为了因材施教，倒害得孩子们过不了一个好年。不是说出了正月才开课么？”
谢氏笑道：“江南地界上，大家就爱比这个。要我说，咱们家已经晚了。我娘家，出了十五就要开学的。开学第一日，丫头们要交上一副一尺见方的绣品。再说小子们，十六就是考试，谁要是在家不用功，开学第一天就要打手心。”
黛玉摇头道：“这也太可怜了！”
谢氏道：“还说呢！嫂子娘家出了两个探花，家里也有这许多读书人，谁不是埋头苦读，宵衣旰食的？！”一面又抚了抚胸道：“还好现在我还没孩子，打孩子我是下不了手的。”
黛玉正要附和，不妨谢氏顿了顿，又道：“还得九少爷来！”
丫头们先是一愣，随后都笑了起来。
黛玉也是笑，道：“我听我们六少爷说，他们习武也是这样的，每日鸡叫两遍就得起床练功，迟了就得挨棍子。”
两人正说着话，蒋嬷嬷送早膳进来。黛玉一瞧钟，正好是辰正二刻。黛玉对谢氏欠身道：“我们在京里，早膳就是这个时候，弟妹也陪我一起再用一些吧！”
谢氏一瞧：茯苓霜、杏仁酪、龙凤如意糕、鸳鸯透花糍、金钱火腿炖鸭舌、梨窝鸡丁……笑了起来：“这又是云南菜色，又有京里的味道，我本来饱了，这会子又勾起馋虫来。”
蒋嬷嬷见有人陪黛玉一起用，很是高兴，又叫丫头们上来伺候。
两人用完膳，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谢氏告辞，黛玉亲送谢氏出去。往回走的时候，黛玉瞧了瞧日头，估摸着燕临得回来了，便往廊下来。
她们这处院子，连着前头外书房，前些日子，燕临和燕牧都宿外书房，这道门便一直关着。今儿个门也开了。
黛玉索性让紫鹃去书房里看看，也不知燕临的东西有没有收拾好。冬日里花圃光秃秃的，竹子也泛黄，倒是扶芳藤依然绿油油的，黛玉走上前，细细观看。
然后余光就发现…密密的扶芳藤下有一双靴子。
黛玉敏锐察觉到，这里站着个男人。
黛玉：何必这么卷呢？
谢氏：是谁六岁读完四书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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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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