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祸首
且说张大豪等人将穆清风和王子腾诱杀有功将士的状纸递到了都察院,都察院也查得七七八八,如今写了折子上去,就等皇帝批示三司会审,结果皇帝生病,大朝会上不见踪影。
不仅如此,大明宫和太极宫都已封宫,不得进出。而锦衣军得到消息,皇帝是前往大明宫请安后突然呕血的,之后皇后娘就下令封宫。
整个京城人言籍籍,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又到了五日一次的小朝会,皇帝还是称病不出。这次文臣武将可没有放过孙三宝,最后在临敬殿外磕头,皇后见了他们。
众人也不顾礼制,悄悄打量国母娘娘,见她形容憔悴、一脸忧愤却又欲言又止,心中不由揣测,莫非传言是真的么?此事真的涉及大明宫?
忠兴伯脑子灵活,一阵风似地出了宫,回去就把蔡广仁堵在了北镇抚司。
“蔡大人,别人可以说不知情!”忠兴伯言之凿凿:“你可不能拿这话搪塞我!”说话间,靠得很近,似乎蔡广仁一旦糊弄他,他就要拼命的样子。
一旁的陆仲武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伯爷,您可是皇后娘娘的亲舅舅,你不去问皇后娘娘,反而来逼问我们蔡大人?”
忠兴伯怒道:“大胆,竟敢冒犯皇后娘娘!”
此时,燕临回衙门,一见这情形,拔腿就想开溜,被眼尖的忠兴伯瞧见,转头骂道:“臭小子你回来,看到我,跑什么?!”
燕临无奈,上前行礼,口称世伯,嬉皮笑脸道:“难得见您上我们这儿来,我这不是想去买酒,让您和我们蔡大人一醉方休吗?”
忠兴伯呸了一声,啐道:“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喝酒?!你给我老实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燕临看了看蔡广仁,露出为难来,求饶道:“这事儿,我怎么说呀?”
忠兴伯冷笑一声:“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有你不敢说的事?再说了,这事情不是因你而起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齐少保的旧部,是你护送入京的!”
燕临知道事情瞒不过去,又见忠兴伯知道些底细,于是反问道:“那您说,我们做臣子、做子民的,有哪一件事是不能说、也不敢说的呢?”
蔡广仁“哼”了一声道:“伯爷,事到如今,还是谨慎为好!皇后娘娘也指着您呢!”皇后母家不显,所以舅家阴家受到皇帝重用。
忠兴伯也知道这一点。他思索片刻,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很快街谈巷议都是东平王府知道穆清风卷入此案,恶人先告状,入宫喊冤,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不明就里,让前去请安的皇帝跪了两个时辰,然后皇帝就病了。
咦?不是说呕血么?
哎哟,不敢说,不敢说呀!
又到了大朝会这一日,皇帝终于出现了。阳春时节,皇帝裹得严严实实,依然可以看出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眶凹陷,果然是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
要燕临说,根本就是中毒之后的样子。
“圣上……”忠兴伯大惊:“圣上何至于此!”
皇帝咳了一声,摆摆手,制止了百官的追问,显然不想谈及此事。
文武百官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忍心拿手头的一些小事,让皇帝操心。但都察院手里拿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实在捂不住了,右都御史只能出列,将“王子腾和穆清风诱杀齐少保旧部”的案子丢了出来,请求三司会审。
皇帝剧烈咳嗽起来,也有大胆的武将踮脚偷看一眼,总觉得皇帝是咳出血了。孙三宝立刻叱道:“大胆!”
众大臣又低下头去。
皇帝简单地回了个“准”字。
“还有何事,俱可奏来……”
文武百官乃至天下臣民。盯的就是这个案子,如今都察院的奏请已获批,其他人等便一言不发,有事也可等这个案子了了再说。
很快,王子腾和穆清风分别戴罪入京。
王子腾行至沧州,突然重病,不治而亡。王家人往京里报信,凤姐听闻消息,几近晕厥。贾家也是忧心忡忡,派贾琏去迎灵。
贾琏虽然也焦心,但又隐隐觉得,王子腾就这么死了,便不会牵扯太大。他临走前又去见了贾珍,直截了当地问道:“珍大哥,你仔细与我说,这事与我们贾家有没有什么干系?”
贾珍其实早就有了疑心,他自己肯定没有做这样的事,并非他胆子小,而是那会儿他还年轻,也没有袭官儿,根本指挥不动五城兵马司。
但……贾敬呢?
他那位老父亲爱好烧丹修行,其实是后来的事。他从前天纵英才、文武双全,是老太爷最得意的儿子。老太爷旧部,也知道这位公子前途不可限量。
为什么他一夜之间转了性子?
京里王子腾和穆清风的案子传出消息,贾珍越想越不对劲,已经搜索了家中所有书信往来,虽然只见到父亲留下的只言片语,心中已起了疑。
如今贾琏又来问,贾珍长叹一声,把心中猜想跟他说了。又拿出他从书房夹缝中找到的几张纸,正是贾敬的笔迹。
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几个字“王子腾误我……”、
又隐隐有几个字,贾琏仔细辨认,看出了“祸起甄、首罪宁”这几个字,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
“珍大哥,这是何意?”
贾珍道:“我盘问过家里的几个老仆,听说当年王子腾给我父亲送过信,想是托他什么事,父亲也不在意,随手写了一封信,给了五城兵马司的人,然后让人去跟王子腾说,不必担心……”
一听这话,贾琏心都揪起来了,追问道:“可知是何事?”
贾珍摇头。
这封信落在何人手中?写的又是什么内容?贾珍一无所知,但心中已然觉得不好,否则贾敬为何说“王子腾误我”?
贾珍又道:“我却记得父亲中了进士那天,旁人欢天喜地,父亲却一言不发。现在想来……”
贾敬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无意间参与了诱杀功臣的大案,他会怎么想?他与史书上背负千古骂名的伯嚭秦桧何异?
但他能去揭露真相么?
即便他不顾己身,但他自己的家族、母族、妻族,难道都不管了么?这事牵涉太广,是要把这些金陵旧族一网打尽么?
贾琏揣测,贾敬内心有愧有悔,有惊有惧,也无心做官,何况此事已成把柄,今后官场受制于人,只怕要做下更多错事。因而他索性不问世事,醉心修道去了。
仔细想来,这未尝不是一种洗刷罪孽、保全自身和家族的手段。
贾琏越想越心惊,王子腾的夫人和贾敬夫人是表姐妹,因着这层关系,他与王子腾格外亲厚。京营节度使一职也从贾家交到了王家手里,万万没想到王子腾竟然包藏祸心、胆大妄为,又借着贾家攀上甄家和东平王府,却陷贾家于不义。
贾珍自己也是一肚子坏水的人,但他做的恶与甄应嘉、王子腾做的恶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此刻他深深恐惧,原来“无毒不丈夫”竟是这样的,他差之远矣。
还有一事,贾珍心中也颇为猜疑,那时他父亲与母亲大吵一架,母亲生完惜春没多久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入了道观,再不管红尘俗事了。
他们为何事争吵?莫非就是这件事么?他母亲得知自己一向信任的表妹夫竟是这样的人,才明白父亲性情大变的原因,想起素日里吹的枕边风,所以心中羞愧、愤懑而亡?
这样的猜测,让贾珍更觉心痛,这一点他是连贾琏,也无法告知的。
贾琏出了宁府,往通州而去。王子腾没有子嗣,只能由心腹家人护送,他的棺椁也是沧州当地仓促寻的,见到贾琏,这群人才算有了主心骨。
贾琏无奈,只能打点丧仪,同时要来了王子腾的请罪折子一观。
当年这事的主谋是甄应嘉、王子腾和穆清风三人,如今甄家已倒,王子腾自然把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甚至他看出了太极宫和大明宫之间的嫌隙,对穆清风的所作所为,也是添油加醋。但贾家是一句也没提。
贾琏心里一松。
他叫来王家下人王照,问了王子腾生病前后的事,也没发现异样。想来王子腾年纪大了,又遇到这样的事,急火攻心,竟然去了。
王照又去贾府见了凤姐,凤姐撑着病体,见了他。
王照道:“姑奶奶,大老爷让我来瞧您,跟您说一句,且莫心慌,很多事都是自乱阵脚。如今二老爷大错已经铸成,咱们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这个大老爷自然是指王家大老爷、王熙凤的亲生父亲王子朋。
凤姐一听这话,才知道这个王照竟是他父亲的人,连忙问道:“大老爷可是早已知晓了此事?”
王照知道瞒不了这位精明的姑奶奶,只能认了。
凤姐喃喃道:“原来如此!”她父亲与二叔不睦,她原先还以为是因为二叔步步高升,而他父亲身为长子,却官场上不得志,两人由此生了嫌隙。
现在想来,是他父亲觉察到了什么,所以疏远了二叔,后来又辞官回了金陵老家,做他的族长去了。
而她呢?因为早早与贾琏定了亲,又贪慕京城繁华,所以想尽办法,留在了二叔二婶的身边。想到这里,凤姐又是羞愧,又是后悔。
是她小人之心了!
王照又道:“大老爷还说,如果族里受了牵连,也是命数。姑奶奶是外嫁女,也不必多管了。”
凤姐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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