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正是这日,林如海出门时,恰好听到周围在讨论最近刚从京城传过来的新戏,他听旁人论那戏似乎意有所指,便着人去打听了打听。只是,他再没想到戏里那暗喻有断袖之癖的主角是贾宝玉。

“若只是世人捕风捉影,我还当是旁人冤枉了他,或是给泼了污水,可他既自己站出来填了词,岂不是自己承认了戏里的事”。

“贾宝玉既与旁人情意深重,怎么岳母竟还写信予我,撮合他和黛玉。宝玉是他嫡亲孙子,黛玉便不是她的外孙女了,她明知贾宝玉这种情境,绝不是良配,却还推我女儿入这火坑,这心肠...”

说到最后,一甩袖子,他是文人,对着以前颇尊敬的岳母,终究骂不出难听的话来。

并不是沈喻此事做的不地道,他只是推波助澜,让林如海注意到了这出戏而已,戏里一切确是事实。

沈喻只是怕林如海被贾母来信说动,他来不及阻止时,便稀里糊涂的给黛玉与宝玉订了亲。

待林如海心境稍稍平复,也对之前并未答应下亲事感到庆幸,铺陈纸笔,明确的写信严辞回绝了此事。

“只恨如今局势诡谲,我并不敢冒险,这一二年,黛玉还要在她外祖母...它贾家住着,真是委屈了我儿。”

沈喻听林如海这意思,好像仍旧没法回京城与黛玉相见,于是问道:“陛下竟没打算派人来接替这位置吗?”

照常理来说,巡盐御史这等紧要的位置上必定是皇帝的心腹,如今林如海虽可算作‘弃暗投明’,还有着功劳在身,但毕竟曾是太上皇的人,皇帝绝对不会放心让林如海继续在扬州待着。

林如海摇摇头:“我的任期大约还有一年多,陛下的意思是我如今还需坐镇在这儿,盘顺这乱局。扬州如此紧要,来接替的人陛下势必多番挑拣,更要仔细排除太上皇的人,诸事繁杂。”

沈喻:“确实,除了身份背景,还要足够忠心,更得极有手腕有能力,压制得住盐商,这样的人不易得。”

林如海笑笑,沈喻这话也是暗暗肯定了他的能力。

他先前是太上皇心腹,纵然投靠新帝,今后也绝不可能被重用。最好的情况,便是拿着这番功劳,回京城待在清闲的职位养老了。他想到日后离了扬州的日子,竟有几分不适应。

只是,有不好的地方,却更有好的地方,能平安养老,与黛玉团聚,其他的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两人不再闲话,等核对完账簿,天已经晚了。

林如海便邀沈喻今日住下。

沈喻推辞再三,还是让林府下人领路,往客院而去。

路上,沈喻闻到一股悠悠旷远的梅香,不禁抬眼望去。

远处影影绰绰伫立着一小院,被蜿蜒的水流和错落有致的竹林隔着,隐隐能看到一角。

沈喻停住脚步,不知为何,他莫名笃定,那是黛玉曾经住的院子。

正在这时,细碎的雪花悄然落下,像是不愿惊动任何人,渐渐落成静谧的夜中的一道极净的色彩。

身前身后低声响起嘈杂的声音。

“今年扬州居然下雪了。”

“是啊,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真好看啊。”

雪下的急了,在地上、屋顶上铺成薄薄一层冷光,沈喻微微抬头,看向那主人早已远去的静默的院子,不知在思量什么,笑了笑。

他想,那里凝固着黛玉自牙牙学语到长成豆蔻年华的时光,这是一种难言的真实。他忙碌至今,也有些想念黛玉了。

灯火照在沈喻脸上,柔光下明灭现出他的轮廓。自锋利的眉眼而下,鼻梁挺拔,唇角微翘,少年身姿如玉,眼里却蕴着流动的光,揉了些温柔的怀念。

一丫鬟像是看呆了,低声喃喃:“我却觉得人比雪更好看呢。”

几个周围耳朵灵的小丫鬟听到了,有的偷偷窥了窥沈喻,默默红了脸。

“主子,我们赶紧回吧,眼见着这雪越下越大了。”白庆突地出声,打断了众人的遐想。

沈喻点点头,掸了掸披风上的雪粒,阔步离去。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似鹅毛般落下。

香菱打着伞出来看雪,不远处挡着风的亭子里,身体渐好的黛玉围着暖炉坐着,身上披一件白底绿萼披风,侧对着的是薛宝钗。

香菱看够了雪,摇着脑袋往回走。

对黛玉说:“往年我是最恶这种天气的,一场雪下来,是真能冻死人的,叫人好难熬,这两年竟也能安然赏雪,诵雪作诗了。”

黛玉拉住香菱的手,给她塞了个暖炉:“你是赏雪呢,还是要忆苦思甜?这倒让人乐也不是,不乐也不是了。”

然后指了指桌上的酒道:“温热的果酒,我尝着味道不错,你暖暖肚子。”

香菱歪坐在黛玉身边:“好妹妹,那你喂我两口,我手冰着呢。”

黛玉轻嗤一声:“放着你身边的小穗不使唤,偏来歪缠我。”,说罢,真端起酒杯来喂了香菱两口。

香菱一会儿暖了过来,自己接过酒杯,双手捧着细抿。

宝钗看着厚实的雪地,倒提起香菱前番的话来:“香菱说的倒是真的,这一场雪下来,不知要冻死多少个人呢,我们身上穿的这般厚实,才有此等闲情逸致,普通人家却又不知道多难熬呢。”

黛玉素知宝钗见识极广,听了叹道:“我家原在南边,一年也下不了几场正经的雪,往日里我见着雪,心里也尽想着一展诗情,如今大了,倒也明白世事多艰,这般大雪,不知压塌了多少人家的房屋呢。”

宝钗点了点头:“林丫头说得不错,纵然是在京城,每年这样大的雪过后,都要压塌不少屋子,冻死不少百姓呢。”

香菱见着气氛陡然沉了下来,作势自打嘴巴:“怪我怪我,作甚么忆苦思甜,倒是让林妹妹说着了,乐也不是,不乐也不是了。”

宝钗笑着止住了她:“你若这么说,我们可都接了话,合该都自打嘴巴。”

黛玉见此,却去拦宝钗:“你别拦她,我倒要看看,她自个儿打不打得下去。”

宝钗与香菱对视一眼,一齐去挠黛玉的咯吱窝,薛宝钗笑:“甄丫头可听见了,林丫头惯会让人下不来台的,我们可别饶她。”

三人笑过一番。

香菱思量大雪成灾,想到自己以前的日子,先道:“果真如此严重,我倒也攒了些银两,可以捐一些。”

宝钗合掌笑道:“这才是正事呢。”

黛玉整了整衣衫:“纵是好心,也合计个章程才是。”

“是极是极。”

远处,贾宝玉顶着风雪而来,瞧见了几人:“你们在聊什么呢,围炉赏雪,真是雅事,快算我一个。”

三人给宝玉让了位置,宝钗先问:“今日宝兄弟怎么没去上学?”

宝玉本见黛玉越发风姿绰然,心内存着几分痴意,听宝钗的话后,又有几分怫然,怏怏说自己前些日子病了才没去。

其中几分真几分假,眼前几人深明宝玉本性,却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宝钗更是暗悔不该戳他痛处,因此三缄其口,再不轻易开口了。

黛玉却是因为知道宝玉是个只爱风花雪月的,并不与宝玉交谈这些,好在香菱也累了,因此几人后来也就草草散了。

且说扬州那边,后来林如海知道了贾府借银之意,虽心里对贾府有了芥蒂,却碍着亲戚脸面和黛玉在贾府借住,仍出了五万两,只是,林如海也知道这笔银子只进难出的,便言具是亲戚,何需谈借。算作对贾府体体面面的人情了。

沈喻提醒道:“贾府上下一众势利眼,从前便对林妹妹吃穿用度颇有微词,如今既出了这笔银子,最好摆到明处才是。”

林如海这几日也见识了贾府的婆子丫鬟如何跋扈不守规矩,听此话更对黛玉多了几分担心。

他本是君子风骨,以往自然干不出这样显露银白之物的事,但如今却觉得沈喻说得对,贾府既舍得下面子来借钱,他又何必替贾府保全面。

除此之外又给黛玉收拾了半船东西并一干得力的仆从,力求让所有人都知道,林黛玉并不是白住在贾府的。

何况,林如海如今越发不解贾府行事了。

他近日看了贾琏建园子的图纸,规格比那多少王公贵族都大,好些还逾了制,有这种主意,可见是仗着家里出了个宠妃,便得意忘形,奢靡太过了。

这种想靠着后妃裙带关系的提起来的家族,不但根基不牢,也一向是林如海这等文人不耻的。

况且,他虽不了解新帝,却也明白君心难测,若想贾家大姑娘在宫里更好,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要低调不惹事,并不能像如今这样高调,实在容易被拿捏把柄。

因此,林如海私下里提点了贾琏几句。

但他也知道贾琏能力有限,并不能更改府里的决定。

林如海想着那越发顽固糊涂的贾母,风流庸碌的贾赦和撑不起来的贾政,叹了口气,罢了,他反正自觉尽心了。等他回京后就把黛玉接出来,慢慢与贾府疏远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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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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