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却说京城这边,迎春自谢七郎离去后,日子过得倒也安然平静。她每日里除了打理那五百亩田庄和铺子的账目,便是坐在窗前飞针走线。并非为了消遣,而是在为继母邢夫人的生辰做准备。

九月初一是邢夫人的生日。虽说贾府早已不认她这个女儿,连门都不会让她进,但生恩养恩,迎春心中始终记得。在她的记忆中,邢夫人待她虽不算亲厚,却也未曾苛待,在那深宅大院里,已是难得的一点温情。她想着,即便不能进门贺寿,亲手做几件衣裳鞋袜送去,略尽孝心,也是好的。

于是,她拣选了上好的软缎、细布,依着记忆中邢夫人的尺寸,精心缝制了一套秋日衣裳并一双软底绣鞋。针脚细密,绣样雅致,一针一线皆是她沉寂心境下的寄托。

九月初一这日,迎春早早起身,仔细梳洗了,换上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衣裙,不施脂粉,只带着绣橘,捧着那包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往贾府而去。

果然,到了那熟悉的角门,还未等她开口,守门的婆子便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二小姐,您怎么又来了?老爷太太早有吩咐,您还是请回吧,莫要让奴婢们难做。”

迎春心中早有预料,并不争执,只安静地站在门外等候。过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角门“吱呀”一声开了,邢夫人的贴身婢女王善保家的急匆匆出来,见到迎春,脸上堆起歉意又无奈的笑容:“二姑娘,您的心意夫人知道了,只是……只是老太太和老爷那边……夫人实在是有心无力,不敢让您进去。这……唉!”

迎春见她神色,便知继母在府中处境依旧艰难,心中并无怨怼,反而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酸楚。她将手中的包袱轻轻递过去,温声道:“妈妈不必为难,我明白。这是我为母亲做的一点针线,聊表心意,烦请妈妈转交。”

王善保家的接过包袱,入手沉甸甸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迎春不再多言,整了整衣裙,面向府内方向,端端正正地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随后,她起身,对着王善保家的微微颔首,便带着绣橘转身离去,背影在秋日的薄阳下显得更外单薄。

她不知,这叩首辞母的一幕,恰好落在了正要出门的贾赦、贾政、贾珍三人眼中。他们正陪着一位贵客——忠顺亲王谢宁。

谢宁今日过府,本是商议些朝堂琐事,正要告辞,却在门口瞧见了这出“孝女被拒于门外,长街叩首以尽孝”的戏码。他目光落在迎春那清丽难掩、虽带憔悴却更显风致的侧脸和那决然离去的背影上,心中微微一动。

他状似无意地随口问身旁的贾赦:“贾爵爷,方才那位叩首的女子,可是贵府上那位……和离归家的二小姐?”

贾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忙道:“正是小女迎春,不懂规矩,让王爷见笑了。”

谢宁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目光深远:“哦?本王观其行止,倒是个知礼重情的。却不知……如今可曾另许人家?”

贾赦、贾政、贾珍三人闻言,皆是心头一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忠顺亲王何等身份?他忽然问起一个和离之女的婚嫁,这意味……贾赦忙赔笑道:“回王爷,小女归家后一直深居简出,并未许人。”

谢宁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既如此,本王瞧着倒有几分投缘。若府上舍得,本王愿纳她入府,为一房侧室,不知爵爷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贾赦、贾政、贾珍简直是喜出望外!迎春一个和离之女,若能进入忠顺王府,哪怕是做妾,那也是攀上了高枝!对于如今圣眷不稳、摇摇欲坠的贾府来说,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贾赦几乎是不假思索,连忙躬身应承:“王爷能瞧上小女,是她的造化,更是我贾府的荣幸!岂有不愿之理?一切但凭王爷做主!”

谢宁满意地笑了笑:“既如此,本王便等着贵府的好消息了。”说罢,登车而去。

送走谢宁,贾府三位老爷简直是心花怒放,立刻派人去将尚未行远的迎春,不由分说地“请”回了贾府。

迎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心中讶异万分。府中下人待她的态度虽表面恭敬,却透着一种异样。她被安置在一处久无人居的院落,行动虽未受限,但明显感觉被监视起来。

她心知必有蹊跷,寻了个机会,去求见邢夫人。邢夫人起初支支吾吾,经不住迎春苦苦哀求,想到女儿即将为妾的命运,终究心软,屏退左右,含着泪将忠顺亲王欲纳她为妾,贾赦已应允之事和盘托出。

迎春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孝心,竟引来如此祸事!嫁给谢宁为妾?不!绝不可能!她心中早已有了那个如皓月清风般的身影,那个许诺会归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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