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殿试已过了大半个月,今日便是朝廷宣布结果的日子,不同于上次会试揭榜时沈世喻的漫不经心,这次殿试出结果,他是一早便起来等着了。
如果说殿试之前,沈世喻还有信心在此次科考中就算不能进前三甲,也会是在前十名之内,那殿试之后他就只有五成把握了。
这次殿试的形式并不同于以往,不是以手写答卷为基本模式的,而是一种全新问答形式。
考试的殿内设有考官数十位,这些考官以如今朝政上的热点为题,向所有学子提问,学子们身上带有写着名字的身份牌,在考官提问题后他们可以抢答也可以补充,在一旁有六部尚书和内阁学士监考,同时也会给下面的学子打分,皇帝也全程参与其中。
这种形式的考法起先所有人都不知道,沈世喻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进了大殿才被通知的,有内侍一一说明今日的考试方式后,他看到一旁坐着的六部尚书,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最近沈鸿被“外派公干”了。
沈鸿应该是为了避嫌今日并没有到场,作为户部尚书他本来也应该是监考打分的一员,可能因为沈世喻的关系,沈鸿被户部左侍郎代替,而工部尚书因有外甥的参与殿试也被工部左侍郎代替了。
不说别人,在知道这个考试形式时,沈世喻都不由得有一些心慌。从小到大所有参加科举的学子十年如一日练习的都是笔上功夫,如今一朝被口舌代替,让人如何不慌乱。
再加上这个考试形式无外乎考的是学子的思维敏捷程度,这对于沈世喻这种习惯每次将答案在脑中润色许久再写出来的人来说,情况很是不利。
可是能怎么办呢?都进了大殿,若是一道题都答不出来,丢脸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了,还有整个沈氏家族。所以在接下来的考试过程中沈世喻豁了出去,也不管答的到底如何,凡是有问必答。
最后一道题是由当今陛下征和帝出的,当征和帝从龙椅上踱步下来,走到学子们面前时,原本还掺杂着喘气声音的大殿顿时变得寂静,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冒犯天颜,从沈世喻的方向望去,也只能看到他明黄色的靴子。
“有一地主有良田千顷,这些田地土壤肥沃、物产富饶,一直遭周边几个小地主的觊觎,本来地主觉得这些人都是沧海一粟不必管他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主的后代成了新一任地主,而当初那些小地主也逐渐变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现如今新任地主快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如若反击他该从那边开始?”
本朝自太祖皇帝起义成功开国以来,疆土就地处中原一带,这些地方无不是富饶广袤之地,再经过几代贤明君主之手,无论经济还是文化都远超周边小国。
可时间一长这样的日子不免麻痹了臣民的心,周边小国日夜发展企图染指中原大地,而宁朝国民从上到下无不还活在几代以前,觉得周围国家还是蝼蚁之邦不值一提。
近年来南海倭国开始派人屡屡骚扰我朝边境百姓,他们都是小队人手自海上而来,通常都是杀几个人夺些财物就走。
西境蛮族也不满自己地处苦寒之地,每逢秋收时节便伙同游牧民族上来抢粮食。
这两处虽都是民众作案称不上是国家纷争,可边境百姓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抢,宁朝作为大国又不能率先发动战争,只能被一直恶心着。
南海和西境如此情形,怕不是再过几年就要打起来,到是东边和北边暂时还很太平,无外族人手挑衅之事。
征和帝将我朝比作地主向学子提问,肯定是想考考大家,对于此事宁朝该如何应对。
可这次是考文状元,并不是考武状元,学子们大都是学习经史子集、八股文章的,对于打仗之事应都是一窍不通的。
可出乎沈世喻所料,这问题一出来,下面此起彼伏的回答声告诉他大家都很通这一窍。看来无论哪朝哪代知识分子都对国情十分感兴趣。幸而沈世喻之前游学时曾对南海海军有所涉猎,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答的如何,可当时他的确就南海水军概况侃侃而谈了一番。
所以下考后沈世喻对自己的殿试结果没有一丝把握,这半个月来他都窝在家里研读我朝战争史,为下次科考做准备。
沈鸿和沈老爷子知道殿试题目后,反到把沈世喻叫去安慰了一番,叫他放宽心。“形式改了谁都没想到,对军事不了解不是你的错”诸如此类的。可话是这样说,沈世喻还是想这次就能考中,他再也不想过三更灯火五更鸡的日子了,所以今天他很早就起来等着了。
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沈世喻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准备起身倒杯茶喝时,门房上的人就激动的跑过来喊:“大公子高中了,朝廷来人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原本静默的人群都忙碌了起来,今日沈老爷子并没有出院子,沈鸿三兄弟都有事去府衙坐班了,只有江氏和几位兄弟还有沈世喻一起坐在大厅等。
江氏忙派管事到门口去迎,自己则上前帮沈世喻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沈世喻被她突然之间的亲近弄得有点懵。实在是因为平日里他和江氏无论做什么都会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眼下这样他实在有些不习惯,可众目睽睽总不能显露出不愿,只好别扭着等着江氏弄好。
朝廷一般都派的是吏部的官员来高中前三甲的学子家里报喜,其他考上贡士的人都没有此等待遇,所以门房来报朝廷来人了,大家心里都知道沈世喻必定是前三甲之一。
沈世喻自己也有些惊喜,平日里一贯温和平静的人,这会眼睛里竟然有着以往见不到的光芒,前三甲无论是哪一甲都比他预想的成绩好的多的多。
吏部来人打头的是报子,那人举着报喜的牌子,身后另有人牵着一匹马,还有人端着托盘,里面装着探花的官服。
领头的人看到沈世喻,就上前作了一揖,朗声说到:“恭喜沈公子今科高中探花,现将衣服和马匹送来,请沈公子快快换上衣服骑上马去宫门口,与状元榜眼一起跨马游街。”
江氏听了赶紧着人安排沈世喻去换衣,自己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封,给每个来报喜的人都塞了一个。
待沈世喻准备好后,又跟着刚才那些人骑马往宫门口去了,一路上皆有人敲锣打鼓,嘴里喊着:“恭贺沈世喻高中今科探花”,路上的百姓非常多,大多都是来凑热闹的,更有头脑好的乘机在人群里摆起卖零嘴的小摊来。
沈世喻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春风得意马蹄疾”,前世他参与的的殿试并非今生的这个形式,还是采用了答卷的老方法,可当时的沈世喻成绩只属中等,所以并没有体验到游街的风光。
赶到了宫门口与状元、榜眼汇合后,沈世喻才知道今科状元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而榜眼则是当初会试在贡院门口识得的谢文轩。
当时在殿试中这两位是真的对此时边境局面有所了解,说的都是一些沈世喻从不知道的事,不像沈世喻是根据当初得到的消息自己分析得来的答案。
三个人互相行礼寒暄后,便被催着骑马上街,游街游的是京城的一条主街道,这条街道有不少百姓提前蹲守着,更有一些夫人小姐的躲在酒楼的雅间,都想目睹今科前三甲的风采。
三人上马时状元因年纪大了所以有人牵马帮忙,而沈世喻和谢文轩因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便没人上前管他们。
沈世喻自然不需要人帮,君子六艺之中骑术可占一样。可谢文轩对着高大的马好像有一些为难,沈世喻想到初见时他洗的发白的衣服,就有了一点明了。
当今世道能习君子六艺的一般都是家境好的世家公子,像寒门学子能学好诗书已经是家里尽了全力,所以谢文轩不会骑马到没有多奇怪,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免有些难为情。
沈世喻自然会上前帮忙解围,他故作玩笑:“状元公都有人牵马,而咱们没有,可见状元的待遇有多好,谢兄有后悔当初没有再努力一把吗?不如这样没有人给咱们牵,咱们便酸中作乐给对方牵马,也当做享受一回状元公的待遇吧。”
谢文轩看他帮忙结围,自是感激不尽连连答应,于是就这样沈世喻先帮谢文轩牵了马,待他上去又拉过自己的马到谢文轩身旁,谢文轩在马背上帮他牵了马,待他上了马后三人便出发了。
跨马游街是多少文人都梦寐以求的事,如今沈世喻身处其中心中突兀的涌起豪情万丈,这个探花好像也不全是为家族、为名利而考,也许也该为着自己求一个心安理得。
上天眷顾让他遇上借尸还魂的异事,他却不能碌碌无为,白白再活一世,枉费了这一番奇遇,是时候为这世间做些事了。
游街过后便是琼林宴了,沈世喻三人下了马就直直往皇家园林里的琼林苑去了,到了才发现朝中官员以及其余的贡士已经在那候着了,征和帝还没来所以宴席并没有开始。
几人进去后便有许多人围过来交谈,沈世喻作为尚书之子兼世家才子自是很多话题的中心,对付这种场合经过多年的磨练他已经游刃有余了,所以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的难熬。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征和帝才姗姗来迟,他来了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场所有人拿了酒杯向他敬酒,接着又勉励一番这些将要成为宁朝未来的中流砥柱,又叫了前三甲上前觐见,之后便不再管,只让大家随心所欲的喝酒吃菜。
可琼林宴哪里是吃饭的地方,一众人马都等着打好人际关系。刚刚考中的想寻求大人物做靠山,好顺利向上攀爬,做官已久的想找好苗子做自己的门生,反正双方都是有目的的说说笑笑,一时间各种场面热闹极了。
酒过三巡,征和帝突然问道:“各位爱卿可知这次科考殿试换了形式是谁提议的?”原本热闹的气氛由他这么一问,顿时静了下来。
不说今科考生就是在朝为官多年的老官员,也对这次突然换了形式的殿试充满了好奇。众人都忙摇头表示不知,急切的想弄清楚到底是何人说服皇帝以及内阁那帮老家伙改了考试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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