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三人来到王府门口,递上拜帖给守门小厮,等候通传。
江岚昨日补习睡得晚,今日觉得略有疲累,幸好她常年练武,身体底子一向强健,现在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倒是看不出来,反而平添弱柳扶风之态,有了三分病西施的神韵。
费春则精神奕奕,她从不择床,而天字一号房的床铺十分舒适,因此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连梦也没有做一个。
柳逢舟仍是眼下有些青黑的样子,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仍旧是一副温和浅笑的模样。
虽然已经预想到江南首富的繁盛,但是甫一踏入,费春和柳逢舟还是在心里一叹,果然有钱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门前便有巨型金如意一座,在阳光照射下,金碧辉煌,十分晃人眼。小厮领着他们过大厅,再走曲廊,又经数重院落,途径楼宇亭台,小桥流水,无不精雕细琢,镂金刻玉,怎一个贵字了得。
走了许久,小厮终于停了下来,费春居然觉得双腿已经有些酸痛,不知这首富吃完饭,回到房间是否会已经饿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要养家糊口的人,赚了钱也是很快花掉了,是不能有此等享受的。
有一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坐于大堂上,在为来访的客人登记信息,费春看了一眼厅内的只有他们三人,但是按昨日酒馆的听闻,来应求亲之约的应该还有许多人,此刻却并没有看见。
“先生,今日来应选的只有我们小姐么?”
这中年人听见问话,却连眼皮也不抬:“你是谁?”
“贱名不值一提,在下姓费,是林小姐请的媒人,我等二人都是陪同小姐来的。”费春心里骂这人眼高于顶,但是语气却半点不露。
等写完笔下的最后一个字,这人才施施然开口:“我家公子为了礼待各位小姐,便按一人一间院落安排,一会应选你们便会见到其他小姐。”
这王家果然是财大气粗,竟然能将众多来访者分开单独院落,倒不知这王家府邸究竟有多大。
管事慢条斯理地从籍贯、家世到几岁开蒙,几岁习琴棋书画学,甚至连日常口味、钟爱颜色都一一登记在册,才终于放过江岚。
这时他伸手一招,在门外候着的小厮便又领着三人前往应选的大厅。
一进门,便感觉香风拂面。费春定睛一看,这屋子里少说坐了三十几位少女,还不算陪同来的亲眷家仆媒人,或坐或站,都在说着话。这场面说是皇帝选秀也不为过。
人多的地方本就吵闹,更遑论三十几位女子齐聚一堂。美则美矣,但是费春已经觉得有些吃不消。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两人。
江岚面露难色,显然也有些不适应。她自小跟着爹和哥哥们行走江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女人挤在一起叽叽喳喳,此番又担心自己露怯,扮得不像那书香门第的才女,此刻心情复杂,实在是比抓捕数个江洋大盗还要让人心悸紧张。
反观柳逢舟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非但没有一丝不适,反倒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瞧来瞧去,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盯着人家姑娘打量是十分不礼貌的。
要说柳逢舟这般感兴趣,倒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们三人中只有他一人是男人。而男人天生便是忍不住要看女人的,尤其是漂亮女人。
这厅里的女人虽然不是各个都是绝色,但是年轻姑娘,本就得岁月之青眼,肌肤吹弹可破,身段窈窕纤细,只要爱娇爱笑,便可称得上花容月貌、清丽可人。
而在座少女中,显然并不只是如此而已。因此,实在不该怪罪柳逢舟。
诸人谈笑间,一位锦袍青年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这人未语先笑,似乎觉得自己极其风雅,十分自豪,因此摇扇子的手十分慢,而手势也十分讲究。随着主人行动间,让厅里的人看了个仔细。
这扇子正面写着日进斗金,反面则写着风花雪月,实在是十分符合风流纨绔的形象。
只见他合上扇子,对着厅中客人作揖施礼,微微一笑。
这人当然便是今日的主角,未来的江南首富,王家独子王瑾安。
其实王瑾安的长相算得上英俊,目若点漆,眉飞入鬓,只是他这一笑,便显出圆滑世故,并不如何正气,反而有些油滑,让人败了几分好感。
一番寒暄过,王瑾安便招呼管事:“忠叔,将今日的谜题拿出来吧。”
之前接待费春一行的那中年人应了声,便拿出数个锦盒,一一分发下去。
“家父常教诲我王家娶妻要娶贤。虽然此次他老人家因病无法出来见客,在下却定要好好遵循家父的心意,寻个让他满意的儿媳妇。”
王瑾安在厅中首位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贤者,智也。小生虽然并无大才,但也有一道小小谜题,请各位姑娘帮忙参详。”
坐在前方的姑娘已经有人拿到了锦盒,但是各人表情各异,有的一脸迷惑,有的略显愤然,还有的露出些难堪之色。
锦盒终于发到了江岚的手上。
她打开盒盖,锦盒里躺着一封书笺。
只是这信纸并不如寻常的颜色,而是显现出淡淡的红色,还撒着点点花瓣,凑近还有一股隐隐的脂粉香气。
费春看到此处,忍不住噗嗤一笑,便又以袖遮面,装作喝茶,轻声揶揄道:“这王大公子,是真心想娶老婆么?”
柳逢舟坐的离江岚稍远,此刻伸手拿过礼盒去看,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看江岚面露不解,这二人猜想她从未涉足花街柳巷,对此道不了解也是常事,费春便解释道:“此为桃花笺,乃是胭脂掺水所制,本是唐代女诗人薛涛为情人所做,所为风雅。只是到了如今,则多是秦楼楚馆中的女子赠与恩客之用。”
江岚这才懂得刚刚那些女子为何面露怒容,在娶妻之事上,竟然用青楼女子的写信之法,实在是辱没正妻。
但王瑾安却显然并无此感,他见诸位女子都拿到了礼盒,便笑眯眯开始介绍谜题:“这是城中春莺楼花魁鸣凤姑娘赠与我的一封信。我与她关系本来一向不错,只是近期家父希望我娶亲,为了怕未来娘子生气,自是不能与她再有往来。于是鸣凤姑娘便赠与我此花笺,意为诀别。“
他说到此处居然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极其惋惜:“不过她却告诉我这笺内另有一谜题,想要考考我。可惜在下才疏学浅,想了几天,也毫无头绪,但我灵机一动,想到诸位姑娘中可能便有我的未来妻子,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便提前请姑娘帮帮忙。”
费春此刻简直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能将自己与花魁的风流韵事于一众人等面前,一一道来,全无半点害臊,反倒觉得十分光荣,十分难得,这实在是也是一种天分。
但在座诸位却显然并不是如此想的。
一身着鹅黄裙衫的姑娘立时站起,怒气冲冲道:“你这等流连烟花之地的登徒子,还妄想娶到老婆,真是痴人说梦,本姑娘嫁猪嫁狗,也万万不会嫁给你这等草包废物。”
此话一出,显然说中许多人的心中说想,厅中女子脸色均红白不定,一时气氛尴尬。
但王瑾安不愧是一等一的纨绔,见此场面却毫不紧张,反倒是慢悠悠走到那黄衫女子身边,凑近轻声笑语道:“那李姑娘大可去寻那心中的猪狗夫婿,在下可万万不敢阻拦这等好姻缘啊。”
李姑娘本就愤慨,此时被他一激,更是怒不可遏,用力推了他一把,跑了出去。
目睹这一幕的其他人,便更觉此人并非良配。
王瑾安又晃了晃他手中的那把扇子,悠哉悠哉地坐了回去,这才道:“在下从来不强人所难,哪位姑娘若觉得此题难解,皆可退出,在下自会好生派人送客。”
一盏茶时间后,厅中人便只剩下了原先的四分之一。
王瑾安看要走的人已经走了,而要留的人,也已经留下,便勾起嘴角一笑:“那就请各位小姐,开始解题吧。”
历经刚刚一番风波,诸人心中各有计较,虽然还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但心中恐怕并不平静。
反观江岚倒是十分淡然,因她一早便对王瑾安的身份存疑,因此看他行事乖张,也不奇怪,况且大盗和登徒子,倒是哪个更胜一筹,还真不好说。因此,她已沉下心来去看那谜题。
只见那绮丽的桃花笺上,用簪花小楷写道:下珠帘焚香去卜卦,问苍天,侬的人儿落谁家?恨王郎全无点真心话,欲罢不能罢,吾把口来压!论文字交情不差,染成皂难讲一句清白话。分明一对好鸳鸯,却被刀割下,抛得奴力尽手又乏,细思量,口与心俱假。
这诗词写的期期艾艾,一字一句缠绵悱恻,均在诉说那花魁对这纨绔的相思哀怨,但若说背后有着什么深意,却着实人猜不透。
江岚虽然聪慧机敏,但那是对追踪逃犯蛛丝马迹的缜密细致,却不是这等文墨心思,虽然她临时抱佛脚恶补了许多古玩知识,对这等字谜却仍是束手无策。
因此她便将那纸张悄悄侧向费春的方向。
其实费春早在看那桃花笺的纸张,边将那谜题看了个清楚,只是此时参选人数变少,而那王公子又十分有兴趣地来回看着这些留下的女子,仿佛已在心里挑选起他中意的老婆,她并不好将答案直接告诉江岚。
两人正苦无时机,却发现那炷香已无声无息快燃到了尽头。
本章谜题化用乾隆考纪晓岚的一题,十分有趣,各位看官可猜到了么?欲知谜底,请看下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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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家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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