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栖这边虽然尚未弄明白自己那个一闪而过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要找到那位梁姑娘的心十分确切。
故而春波绿便接下了这一宗生意。
费春听完程栖与梁姑娘的谈话内容,觉得其言谈中对温陵十分熟稔,且对当地民俗人情如数家珍,加之她特意在大街上寻了个程栖这么个一看便是外乡人的来诓骗,大约也是顾及是本地人士,不想被认出来的缘故。
因此要想找到这位小梁姑娘,便还得去温陵走一趟。
温陵地处西南,山水秀丽,更有“十里一小景,百里一大景”之称,当地物产又颇为丰富,乃是一处游览胜地。
而恰巧近日春波绿诸人手头都没有要紧的事,于是费掌柜便大手一挥,举家一起上了路。
各人忙碌了一年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光,故而也不觉得舟车劳顿辛苦,反而是乘车赏景,驾马游春,一路欢歌笑语,只除了文沛然花在拨算盘的时间比往常多了些。不过在程栖委婉表示这一路花销都由他负责后,这人便欣然接受,并将金算盘彻底收进了包袱里。
这日诸人正停车小憩,程栖也趁此机会给赤珑喂些干草,安抚安抚它。这玉兰白龙驹本是日行千里的神马,如今却为了配合其他马匹的蹄速,只得慢吞吞地跑,早已十分不快。
诸人一早便对这良驹十分好奇,于是程栖便让他们轮流接近试试摸摸看。
赤珑虽说被驯服已久,脾气也算温顺,但是却还是保留着早前生人勿进的性子,颇有些骄傲。春波绿几人分别试着摸了摸它的脖子,都被躲了开,易云川还被它喷了一鼻子气。
文沛然见他吃瘪,便大笑着道:“定是你身上带着的易容香粉太呛了,才让马都打了喷嚏。”
易云川对着他皮笑肉不笑一番,暗自决定,下次要将他洗澡的皂角里加一整包痒粉。
这几人说得热闹,唯有柳逢舟远远站在一旁树下,并不上前。
后来众人轮番鼓动,他才不好意思道自己小时候被马摔过,因此略有些胆怯。
最后还是程栖笑着鼓励他,又保证牵着缰绳,控制好赤珑,柳逢舟方才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伸出手。
结果那匹谁都不给面子的玉兰白龙驹,居然并没躲开,还微微凑近闻了闻他,停住了,就在众人以为这位马中大爷要发飙时,它却微微用鼻子蹭了蹭柳逢舟的袖子。
众人惊奇,皆围着柳逢舟,问他到底有什么秘技,能得到这神驹的青眼?
柳逢舟却满脸茫然,一问三不知。
费春在一旁看着他若有所思。这赤珑的性子,刚刚诸人已经试过,绝不可能对生人如此亲切,除非它从前便闻见过柳逢舟的气味,但是他却和程栖并未见过,难道......
程栖这边看了看马,又看了看人,想了想,却走近柳逢舟,拿起那片被赤珑蹭过的袖子,果然见那布料上有几道新鲜的绿色草痕,还泛着淡淡的草木腥气。
他将那袖子放下,道:“柳兄大约是刚刚在哪里压到了这马塘草。”
闻月道:“马塘草是何物?”
“这是马非常喜欢吃的一种草,因为其叶片颇为柔软,且马食之如糖似蜜,因此才叫‘马塘草’。”
众人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还以为你灵性超群,原来也是匹贪吃马。”易云川逮到了机会,便好好取笑了刚刚给了他下马威的赤珑。
赤珑却一点也不理会他,只是拍了拍尾巴,便溜达去了树边,自己去寻那马塘草吃。
几人谈笑一番后,又上了路。
五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温陵地界。此处气候相比林州较为湿热,因此找到客栈落脚后,众人便去吃食消暑。
结果客栈小二哥推荐的,还是那位小梁公子曾提过的清和楼。
看来于本地吃食一事上,她倒是半点没说假话。
这一路沿街走来,便见到不少摊贩、老字号前,都挂着“四果汤”的招牌,众人便十分心痒想试试看这当地特色。
清和楼的生意极好,里面人头攒动、高朋满座,众人等了许久,才排到了一处大堂的座位。闻月一向怕热喜凉,坐下便迫不及待点了一份四果汤,那点单的店小二却笑了,这才告知众人,这四果汤乃是由四种食材做成的甜汤,但是却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让食客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搭配。
“红豆、绿豆、红薯、薏米、西瓜、蜜瓜、仙草、石花膏......”闻月看了这餐牌数了数,惊叹道,“这食材居然有二十来种。”
文沛然看她一脸犯难,便直接对店小二道:“小二哥,便按着店里客人常点的给我们点上五六种便可。”
闻月想想确实点的多的,自然是好吃的,也从心里认可文沛然此举甚好。
而林莳讲究养生之道,便点了除湿祛火的杨桃水,酸甜可口,也不算太寒凉。
接下来几日,费春却并不急着找人,而是带着众人去游览名胜古迹,每日更是三餐加夜宵小食,总之便是温陵哪里人多,便去哪里。程栖虽然心中略有疑窦,但是见费大掌柜一脸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便也不再过问,而且他此前本也就存着见识见识这南地风光的打算,于是便万事听从费春的安排。
一日傍晚,众人如常饱餐一顿,本准备回客栈休息,费春却提议去湖边散步,也正好消消食。
此时,金乌西沉,暑气消退,水边微微起了凉风,更是凉爽。
白日远观那凌空双塔颇为宏伟恢弘,此时在那暖黄的夕阳金光笼罩下,却显出一派宁静柔美之感。
隆冬隆冬!
湖面上蓦地传来一阵响亮的鼓锣声,打破了这宁静。
数艘龙舟朝着岸边疾速驶来,共有红、蓝、黄、青、白五色,龙舟前端以龙头为饰,船尾则雕程龙尾形状。每艘船首立着一威武大汉,正大力擂鼓,船尾则另有一大汉掌舵,船上坐着十名打着赤膊身强力壮的划手,分坐两侧,喊着整齐的号子,奋力划桨。
这五艘龙舟你追我赶,互不相让,恰似五条身姿矫健、龙纹绚丽的蛟龙正出水嬉戏。
一时岸上喝彩欢呼不断。
“你说这次端午赛舟会是哪家赢?”一看客问道。
另一人伸手一指那红色龙舟上的“梁”字:“那还用说,肯定是梁家。他家一早便请了最出名的划手,又给足了银子,自然是势在必得。”
“也是,这赛舟是咱们温陵的盛事,谁赢了便是赢了场面,这梁家身为城中首富,自然得下大本钱。”
梁家?程栖不由得想起那人,难道她其实没有骗自己,梁家既然确实是城中首富,那为何她要与自己开这个玩笑?
此时人群中传来数声惊呼。
“诶,那女子是不是春和楼的新晋花魁苏小蛮?”
“哪呢,哪呢?”
“就梁家龙舟后面的那艘画舫上啊。”
众人便随着那人的手指一齐看去。
果然见那红色的龙舟后,一艘画舫悠悠飘荡而来。
这画舫飞檐翘角、玲珑精致,颇为富贵华丽,而那船上的美人靠上似乎正倚着一轻衣缓带的女子。
这样距离其实还看不太清那姑娘的五官容貌,只是那人身姿秀丽婉约,斜斜一靠便是一处风景。
一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道:“这么远,哪里能看得清美不美?”
“这时候,出现在梁家的船上的女子,不是那苏小蛮还能是谁?我可听说那梁公子点了她一个月。”
“再美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你们真是没见过世面。”
“非也,这位可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
“你可知道她为何叫小蛮?”
“为何?”
“你们都知道白乐天的那位小蛮姑娘吧,便是那个“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意思。这位苏小蛮也正是纤腰善舞。”
这时候,那艘画舫已经离岸边渐近,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到那船上又走出了一个男子,接着便坐在了那位苏小蛮姑娘的身边,两人姿态亲昵,靠的十分近。
程栖自小练武,虽然他的兴趣不在此,但是经年累月,自然练得耳聪目明。因此,此时他不光看到了那一男一女,也看清了那苏小蛮的容貌。
这位花魁确实算得上妖娆妩媚,且对那位梁公子笑地颇为勾魂摄魄。
和那天骗他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之前扮作那样天真烂漫的样子骗了他,现在又去换了副模样去骗别人。
他看到那笑容,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怒意。原来她那天骗他,便是借用这梁公子的身份,这位才是真正的首富之子。
柳逢舟看着那画舫上的一双男女,微微侧向身边之人,道:“你带我们来此,果真是一时起兴么?”
费春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就在柳逢舟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费春道:“这位小蛮姑娘确与我有些渊源,他当日说起,我隐约猜着是她。不过,”她停顿了片刻,似乎是笑了笑,“我倒也没想到,她如今的名气已经如此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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