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一片混乱,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听费春出了声,缓缓道:“虽然在下并不知诸位和逢舟的过往,但是眼下恐怕并非他不想救,而是有难言之隐。”
“现下还有什么比暮云的生命更加重要?”魏绍钧转头瞪着她,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
费春双手下压,表示稍安勿躁,道:“魏大侠为曲姑娘担忧之心,我等十分理解。虽然曲姑娘在春波绿只住了这一段日子,但是我们已是朋友,我也想救她。只是若用一人之命去换另一人的,这法子只怕是两败俱伤,乃是下下之策,曲姑娘也未必愿意。”
她这话说的委婉,但是徐鹤晓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转头看着柳逢舟,关心道:“纪文,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费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柳逢舟,见他默然不语,心道,就算你不想我说,此时也不顾不上了,以后再找你赔罪吧,她直言道:“他体内尚有一味余毒未清,若是妄动真力,轻则加重伤势,重则性命危殆。”
“什么!”
屋子里众人皆大吃一惊,接下来便是一阵沉寂。
魏绍钧和徐鹤晓心念几转,便想明白了为何堂堂的湛青盟主成了今天这般这副模样,他们是多年的兄弟,但唐纪文身中剧毒,失踪多年,他们二人却并未在他身边伸手援助,不禁心有愧疚。
而春波绿诸人则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柳逢舟平日除了体虚一些,少干些活,精神倒是常是不错,并没有显出一副中毒至深的模样。如今乍听他这身体的状况,一时有些心有戚戚,而且,若他是唐纪文这样江湖闻名的英雄大侠,重现江湖后,却又陷入了这样的奇毒,实在让人有些唏嘘。
徐鹤晓是医者,心中自然关心病情,而这人又是他的生死之交,便更是心急如焚,赶忙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费春顿了一顿,才道:“正是那黄粱一梦。”
“不可能!”徐鹤晓大惊失色,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逢舟,但是见到他双眼下的青黑和失去了曾经那般耀眼神采的面容,不禁垂下头去,喃喃自语:“怎么会,那时.....明明......”
柳逢舟此时也低头瞧着他,微微皱着眉头,露出一副探究的神情,似乎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徐鹤晓后面的声音却渐低,并不能让人听清楚了。
魏绍钧瞧着徐鹤晓的神态不对劲,走上前两步,一拍他肩膀,道:“鹤晓,你怎么了?”
徐鹤晓被他的手掌力道一拍,陡然回过神来,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他定了定心,强撑着一笑,道:“大概是刚到这异地,有些水土不服,没什么大碍。”
魏绍钧眉头紧锁,道:“如今可怎么办是好?”
起先是曲暮云中了毒,他以为有唐纪文在便可以救她一命,但如今连唐纪文也身中奇毒,却到哪里找到灵丹妙药能救他二人的性命呢?
徐鹤晓微垂着头,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大约便是命中自有定数。这黄粱一梦,虽然对旁人是剧毒,但是对于身中春眠晓的人而言,却是千金难买,可用以毒攻毒的解药。”
众人没想到这死局到此却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禁都露出惊喜之色。
魏绍钧看了一眼柳逢舟,又看了看那床上的曲暮云,道:“这以毒攻毒之法,对他二人可有伤害?”
徐鹤晓转动轮椅,回到桌边,取了毛笔,蘸了墨汁,开始写药方:“只需取身中黄粱一梦之人的血半碗,再配合这几味解毒草药,将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便可解毒。“
春波绿的小厨房,炊烟正袅袅升起。
但这次飘出的却不是饭菜香味,而是药草之气。
闻月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将炉灶里的火扇得更旺了些,她左思右想,还是想不明白,不禁转头问道:“曲姑娘一介女流,又手无缚鸡之力,你说为何怙恶谷的人偏偏要对她下毒呢?”
费春将柳逢舟刚取的半碗血缓缓倒入药罐,搅了搅,才道:“他们大约是想要试探看看柳逢舟是否就是唐纪文。”
闻月挠了挠脑袋,又道:“可就算他是又如何呢?逢舟他如今功力大减,又身中奇毒,可能还不如魏大侠厉害吧。”她一时还不习惯柳逢舟是唐纪文,便还是用了惯用的称呼。
费春看着那锅里的药汁慢慢开始沸腾,思忖了片刻,沉声道:“只因唐纪文如今已不再是一个人的名字,他代表着湛青盟的凝聚力,江湖正派的主心骨,若是唐纪文重出江湖,正派士气将会大增,对怙恶谷来说绝对是一大威胁。”
“而若是他出手救曲暮云,便会暴露身份,而怙恶谷在暗处,自然可以对他不利。只是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徐鹤晓的医术果然神奇,那一碗药服下后,约过了两个时辰,曲暮云的眼睫便颤动,终于悠悠醒转。
曲暮云扶着额头,缓缓坐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口中微苦,还有些许血腥之气,不禁问道:“我怎么了?”
费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润喉,柔声安抚道:“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姑娘前日是否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或是特别的事?”
曲暮云回想了想,却觉得脑海里的记忆有些模糊,缓缓道来:“我那日刚起来,正准备打开窗户,然后......然后,便似乎觉得窗边有黑影一闪,我便朝外边看了看,但是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再后来,我好像觉得脖子被什么咬了一下。再后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她说到此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右侧,谁知那处却十分光滑,也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费春却眼尖地看到那洁白的脖颈上一处小小的红点,肉眼几乎不可见,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此前才没有有发现。想来那暗算曲暮云的人是先以针淬毒,再刺入她的脖子。她思忖了片刻,道:“那黑影估计是怙恶谷之人,埋伏在窗下,等你推开窗子,便以针为暗器,你那时便是中了他的春眠晓之毒。”
曲暮云缓缓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那是谁救了我?”
她知道这等奇毒定要名医医治,但是春波绿中却并无这样的人,却听一柔和低沉的男声慢慢道:“是纪文救了你。”
“鹤晓?你怎么来了?”曲暮云这才发现坐在费春身后不远处的白衣男子,他此前毫无声息,又被床帷所挡,而她刚醒来的注意力全在费春身上,才没有发现。
徐鹤晓滑动轮椅,来到床前,淡然一笑:“知道你有危险,我怎能不来。”他顿了一顿,又缓缓道:“不过也是亏的来了这一趟,才发现纪文他还活着。”
该说是大喜过望,还是盼望成真呢,费春眼见着曲暮云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眼中便积聚起了一汪泪水,接着她粲然一笑,仿若一株雨后带着清露的皎白百合,雅丽柔美,不可方物。
“我知道那人是他,果然真的是他。”曲暮云转脸看费春,欣然道:“费掌柜,这便是我请你做媒的原因。那日请你帮我问的事情,他怎么说?”
费春与她相识以来,便知她性格内敛,少有如此情感外放的时刻,显然是此时十分高兴,便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便也笑着点点头。可那问题的答案,她想了想,却觉得恐怕没有告诉曲暮云的必要。若柳逢舟就是唐纪文,他本就是曲暮云的未婚夫,那个问题的答案便是显而易见的。而那日的回答,只是柳逢舟的答案罢了,恐怕是作不得数的。
于是,费春道:“他既然是唐纪文,那问题又何需再问呢?”
曲暮云想了想,觉得也是如此,便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道:“纪文现在在哪里呢?我想见一见他。”
费春道:“他此前为了救你取了血,有些虚弱,也在休息,我去叫他。”
曲暮云听到这话,却拉住她,摇了摇头:“那便让他睡吧,左右如今已经找到了他,也不急在这一会的。”
夕阳落山之前,柳逢舟终于醒了过来,也知道曲暮云正在等他。
“纪文。”曲暮云轻声呼道,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这两个字便说尽了她心中所想。
这不是第一次柳逢舟被人叫作唐纪文,却是第一次他没有插科打诨或是顾左右而言他。他只是默默上前,握住了曲暮云的手。
费春看着这两人,不禁想到,这大约便是话本里写的有情人历经艰难终于相逢的场景,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曲暮云轻轻道:“纪文,我终于等到你了,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柳逢舟微微一笑,双眸神采闪动,仿佛一个久归的旅客,带着尘埃落定的安宁,又仿佛一个贴心的情人,满怀着柔情,让人只想沉醉在他的怀抱和温暖中,他沉声道:“自然,都听你的。”
费春、徐鹤晓:这一章,我们应该在车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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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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