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盲考试就在昨天被那只臭鼬污染过的办事大厅，满屋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参加的妖怪估摸着就二十几个，一人一排整整齐齐地坐着，本用来放饮料的小桌板上面摆着纸笔，看上去预算十分有限。
监考鹿巡查清了清嗓子道，“请各位考生注意考试纪律。”
茆四九送小白进考场后，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考不过你就要在石头巷强制接受义务教育了，自己也没办法长留在这里，事务司可能会要求更换监护人的。
换了也好，他从前没想过结婚养孩子。
茆四九靠在门前的石墩子上想，如果没有小白，他不需要到石头巷来，也不需要为了过夜奔走相求，以后也许……
但茆四九还没焦虑太久，就看到小白晃着尾巴从办事大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只喝了一口的矿泉水瓶。
茆四九想到了他早上还信誓旦旦说一定能过的样子，霎时间怒火中烧，特喵的就算是不会也得把卷子写满再出来吧？！
茆四九强压着怒火看着小白一步一步走近，几乎要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接着听到小白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问，“哥你怎么不高兴了？我肯定能过，我都会。”
茆四九面无表情，“考了什么？”
小白：“文化课是默写那个谁，荀子的《劝学》，还有几个词语默写，道德课就是问我下列哪些情况不违法，哪些可以做，我都会啊。”
荀子的《劝学》？
茆四九脑海里竟然只想出了一句“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后面什么来的？冰什么来的？
“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小白还是吊儿郎当的，“哥你还不如我。”
茆四九汗了汗，心道幸好刚刚没有直接给他一巴掌，正色问道，“你什么时候背的这个？”
小白嘿嘿笑了，“你不知道吧哥，这个考试是鹿巡查出题。昨天他送我回去的时候路过了一所学校，里面的学生在背诗，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学过什么诗啊词啊的，他憋半天说青出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他都毕业那么久了记得清的估计就是最近刚复习的咯，我昨晚搜了一下这句话就是这个什么荀子写的《劝学》，就硬背了。哦，他这名字好奇怪，我都没听过谁叫什么什么子。”
“后来我又问他修成人形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怎么办，他说首先是遵纪守法，不能欺负别人，其次，千万别伤害其他人类和妖怪，最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先找事务司。”
“今天最后一道论述题问：“如果你在路边捡到了一具兔子的尸体，身旁有散落的衣服、鞋、包，且包里有他的妖证，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做？”
“我寻思就是怕我给他当食物吃了呗，我就答送到事务司联系他的监护人咯。对吧？要是我死了肯定也是要联系你的。”
对，太对了，出题人告诉你的答案能有错吗？要是事务司知道鹿巡查就这么被一个小孩儿套出来了考题，挨顿骂算轻的，光汪敏都要在他头上暴扣几个篮球。
茆四九又看了看尾巴摇成电风扇的小白，心道，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挺聪明？
“叮”，茆四九的微信响起，是鹿巡查发的消息。
“哇，小白好聪明啊，答得好快，合格证印好了我寄给他吧。”
“地址还是所街10号吧？”
茆四九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愧疚，心道小白是聪明，就是聪明劲儿用在了套他的话上，只能很心虚地回了一条，“对，那我们走喽，下午回钱庄上班了，小白也要应聘保安咯。”
鹿巡查回了个“打工”的表情包。
小白凑过来说，“这个鹿巡查虽然呆呆的，但人挺好的，那个汪巡查就有点凶。”
茆四九笑了，“你也就挑软柿子捏，你要是敢这么套汪敏的话，她保准把你头打歪。”
小白撇嘴，“我看她就不好惹，哥你和她熟吗？”
“嗯。”茆四九轻声答，“她爸爸是红梅钱庄总部的行长，我们都在那里长大。”
小白又问，“总部？不是我们的分部？”
茆四九答道，“嗯，总部就在石头巷，很悠久了，下次带你去看。我们分部是一九三八年成立的，规模比总部小很多。”
小白十分有自信地伸出胳膊道：“这都是暂时的。早晚我们要把分部做得比他们总部还要大！你放心哥，朱大哥说你们行长已经同意我做保安了！以后我也要为分部的发展出力！”
茆四九笑了，“你知道保安说干什么的吗？”
小白义正词严，“保家卫国，护一方平安！”
茆四九回过头看了看“冲冲冲”的小白，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尘封的记忆好像忽然被风稍稍吹开了一角，灰扑扑的画面里是爸爸妈妈年轻鲜艳的笑脸。
当年，茆黄和茆花在红梅钱庄总部任职，业务做得风生水起，危难之际忽然被调任分部，尚年幼的茆四九担心地问他们会不会有事，茆花怎么说的来着？
“你还不相信爸妈吗？放心，我们肯定能把分部做得比总部还要好！”
茆四九并不知道他们的自信从何而来，又或者他们只是在幼子面前不能露出自己的胆怯。
那时，总部被毁，一干人等被迫背着账本、算盘和银元在战火纷飞的街巷里做贼似的办着钱庄，竟然也能赢得那么多人的信任，本该是值得骄傲一生的事情。
只是…
茆四九脑中的回忆并没有继续下去，他早就习惯于控制自己不去回忆那些糟糕的往事。
总不能再次溺死于往昔的痛苦。
“茆哥！回来了吗！又来神经病了！”
朱大哥的微信消息适时响起，小白又凑过来看，茆四九推开他的头回复道，“这就回去了，又是诈骗？”
“对，说要买一张画，转五十万，这不有脑子毛病吗？”
“【图片】”
是一张蓝天白云。
茆四九深呼吸，心道，一朵蓝天白云值五十万，地球是被污染成什么样了？
小白摇着尾巴问，“哥，我们又能有锦旗了？”
茆四九揉了揉他的耳朵，“哪来那么多锦旗。”
“报案！我要报案！”
茆四九到钱庄门外时，里面响起了如雷贯耳的喊声。
“我转我自己的钱还要你们同意？红梅钱庄就了不起了？！”一个稍显臃肿的女士正在红梅钱庄窗明几净的大堂里十分不合时宜的喊叫，许是因为工作日，大堂里的人稀稀疏疏的，显得她的声音尤为刺耳，余音绕梁般久久不愿散去。
可怜涂小丽被吓得兔耳都蹦了出来，现在正歉意地向前弯着身子，十分努力地向她解释道，“这位女士，我们发现您要转的账户风险等级很高，户主铁好人昨天刚因涉嫌诈骗被冻结账户，我们这边建议您先和家里人联系一下再。。。”
“你什么意思？都什么时代了，你是觉得我的钱要我丈夫儿子都同意了才能花？我存进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说呢？当初就是你骗我办的存款！我要投诉！”
茆四九看见这般场景，虽然头大，但自认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
开玩笑，在这干了八十年，被骗的冤大头没见过一千个也有两千个，当即打算上前劝阻，没想到一身cos服的小白却比他还心急，一个箭步冲上去嚷道，“大白天的你喊什么呢？叫鬼？”
茆四九愣住了，从业八十年，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如此和客户讲话，即便他是个预备役保安，那也……
幸好他没穿行服。
是啊，他没穿行服……
只听小白继续叽里呱啦嚷着，“你是不是有病？我告诉你，你在这里耽误的不只是你自己的时间，是在场所有人的时间！快点给我起来，我也要办业务！”
稍显臃肿的女士忽然涨红了脸，站起身指着小白骂道，“你谁啊？你懂个屁啊！我告诉你这是艺术，艺术你懂吗！这可是大艺术家佘远山的得意之作！今天这个画我五十万买，下周就能八十万卖，耽误我赚钱你赔我吗你？！”
整个大堂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小白和这位脑袋顶上气出了两根草的女士对线，大家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位白白胖胖的罗女士是个萝卜精。
罗女士很激动，“我告诉你！今天这个钱必须给我转！不转我就要投诉！事务司的司长是我亲戚！”
罗女士彻底炸了，整个钱庄无人敢接话，只有小白邪魅一笑道，“我上次来这里就看到一个和你一样，非要给一个做古董诈骗的转账，你猜后来怎么着？”
小白的脸忽然凑近了过去，“他后来报警了，但被挂在了钱庄的门口，四肢都没了，当啷在那，风一吹就跟着晃。”
罗女士“腾”地站了起来大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小白满脸无所谓，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座位上，掏出了一张纸笑道，
“是啊，传染病，这是病例，你今天敢惹我，我就传染你。”
罗女士粉白的脸上忽然丢了些血色，边后退边说：“你们…你们钱庄连有传染病的客户都收？！你们等着被投诉吧！”
涂小丽的脸色恢复了温柔的平静，站起身说道，“罗女士，别忘了您的妖证和银行卡！”
罗女士一把抢过证件，飞一样地跑掉了，只留下了些许蔬菜的清香。
小白还坐在座位上，回过头睁着大眼睛问道，“哥，我做得怎么样？”
茆四九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很多很多年前自己参加过的那场岗前培训，指导老师怎么说的来着？
“对于执迷不悟接受诈骗的客户，首先，委婉解释；其次，温柔劝告，最后，耐心劝离。”
到底谁教的他这种邪门歪道？
一片沉默中，朱大哥站起身喊道，“小白你干得好啊！我就知道你是个做保安的料！”
得到了赞许的小白摇着尾巴去扯茆四九的衣服，“哥！我是不是比你们行长要厉害？”
茆四九不想回答，默默地转过身，打开微信将这么一连串铁好人、佘远山情况汇报给了鹿巡查，得到了一个“等我消息 ”的表情包。
涂小丽在柜台里用对讲机道，“厉害啊小白！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员工假扮客户吵架还能吵赢，太厉害了！茆哥刚教你的？”
茆四九和善地回头，“请不要造谣。”
朱大哥对该行为很赞许，“等汪丙他们从国外回来了，我们要把这个事迹汇报给他，让他知道我们替钱庄招了个人才，切实保护客户利益，坚决制止客户给诈骗分子转账，这不得再奖励我们点奖金？”
茆四九忽然想到，最近有个电影上映了，里面有个很调皮的小孩叫哪吒，被大家戏称为魔童。
茆四九相信，将小白抚养成人的过程一定可以拍一部电影，《魔童小白》。
最近被港股伤到了，5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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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魔童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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