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不到的极暗之地,一个白骨筑成的神龛耸立在尸山之上。
只有他膝盖高的地人崇敬地看向神龛的方向:“那就是我们供奉的神灵,他们无事不知无人不晓。”
“真有说得这么玄乎?”趴在他肩膀上的小人不信,就算是旧神之主也不敢说自己知道所有事,何况生于尸山的“神灵”。
“我们可以去吗?”他没有理会小人的怀疑。
“按理说是不可以去的,不过你们救了我们所有人,神灵愿意给你们一个提问的机会。”地人说到最后时莫名有些哀伤。
小人一听这话眉毛跳的更高了,他们累死累活救了这群人,所谓的神灵就只给他们提问机会,还是一次?
他正想嘲讽的时候,被少年按住了。
一行人朝着白骨神龛进发,灯火在黑暗中连成一条直线,宛如过去的朝圣之人。
从远处看神龛不到巴掌大,实际走到神龛前,众人被衬得像渺小的蚂蚁。
白色的尸骨犹如雪白象牙,经年的灰尘扑面而来,又被扬起的风吹到地上,地阶也是白色的,隐隐能看到暗色的血液。
整座神龛犹如巨大的宫殿,可却不见漫天神佛。
唯有一只小小的虫矢。
“一只虫子?”坐在少年肩上的小人睁大眼。
漂浮在神殿正中的虫子似乎早知道他们要来,薄得近乎透明的翅膀颤了一下,一个难以言明的声音在神龛中响起。
“你们来了。”
这道声音非男非女,既像是重逢又像是道别。
“他们说你无事不知无人不晓,那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无事不知无人不晓?他们都这么说我吗?”虫子的声音多了分诡异的怜爱,就像是他是俯仰世间、高高在上的神祇。
“我只是比别人知道的知识多了些,哪里是无事不知无人不晓,如果你们有想问的知识可以问我。”
“我就说哪有这么玄乎。”小人高高仰起头,想让少年夸夸自己。
“我只是一只虫子。”
少年看着面前沙粒大的虫子,没有从对方眼里看到愤怒抑或是自卑,它只是坦然承认自己只是只虫子。
他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可他在黑暗里前行太久了,不愿意错过任何一道光。
哪怕是萤火之光。
“我想问。”少年站在高耸的神殿中,声音回荡。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这是一个很空的问题。”虫子略微歪了歪头,“每天有数以千计的人找我问如果获取火花,或是他们能活多久,你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
“知道答案有什么意义呢?”
哪怕知道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大多数人依然会营营碌碌,一头扎进名为名利的水中,睁眼时已过百年。
“没有意义。”
少年眼前是风干的壁画,倘若在千年前定然是金碧辉煌一派灿烂,如今只有虚浮的人影,以及还在不断往下坠的沙粒。
“但是我想知道。”在沙粒下坠的细小声音中,他开口。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虫子注视着他的眼睛评价,“你能走到这里,一定见过游荡在水仙花平原的灵吧,他们曾经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可是他们知道后就疯了。”
“比起虚假的活着,我宁愿清醒的发疯。”
虫子嘎嘎叫了两声,接着声音便消失了,整个神殿的声音也消失了,万物似乎在这一刻归于沉寂。
静。
无比的安静。
他在虫子透明的复眼里看到了终极。
“你看到了吗?”虫子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这种演算对于它似乎也是个负担。
“谢谢。”他的额头上浸出冷汗,不过他更关心虫子的情况。
因为虫子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
“你还好吗?”他迟疑地问。
“我快死了。”出乎意料地,虫子平静说道。
小人不喜欢这只虫子,准确地说他不喜欢任何出现在少年面前的生物,可骤然听到这只虫子快死了,他内心生出诡异的兔死狐悲。
“你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和我们说个话就要死啦?”
“我们这个种族叫晦。”晦的身躯变得透明,“千年前便出现在这个世界了,我们为了探求知识而生,探求到最终的知识就该死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小人的声音便焦急起来,他虽然不喜欢这只古怪的虫子,但也不希望对方就这么死去。
这只古板的虫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神殿外都能听见,直至响彻整个无关的世界。
“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个坑一开始是想放感情小甜饼的,写着写着就得很……奇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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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五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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