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没有王巧儿的戏份。
她便跑到后台,捭着帘幕朝文场处看。突然瞧见了陈桕身边的纪绪,她的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
心里怒道:这是什么时候,又脿上了个如此俊秀的小男生?这个挨千刀的坏人,看我怎么整治他!
演出一结束,巧儿就觍着个小脸来到琴师的跟前,询问道:“这二位,是干嘛的呀?”
琴师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正僵持着,就听得台下的观众吵闹了起来。巧儿伸头朝帘外张望,看见扮演唐明皇的陆偲在台底下与一群观众理论,便扯着嗓子大喊:“陆偲,你们在吵什么?”
陆偲回头说道:“王老板呀,他们一直要求我们今晚加演这出戏。”
巧儿说:“加戏之事,我们怎能做得了主?你让他们去找教坊司的任大使去。”
正嚷嚷着,就听有人喊:“任大使来了,任大使来了!”
接着,人群就随着喊声蜂拥而去。
【一】《有眼不识金镶玉》俗语
有眼不识金镶玉,无情难奏凤求凰。
不一会儿,任大使来到了舞台。
任大使猛地发现陈桕也在,惊喜道:“哎呀呀,是哪阵风,把陈大人您给吹来了!”
见过礼后,陈桕就说:“今儿无事,便约了朋友前来看戏。谁知,此处的人会这么多,没有办法,我俩便偷偷到台上来……不曾想,却遭到了这位小姑娘的一阵急赤白脸……”
任大使忙道:“哎呀,陈大人啊,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巧云剧社’老板---王巧儿。”
陈桕蔑瞪巧儿一眼,说道:“噢,王老板呀,怪不得……”
王巧儿却把脑袋一歪,怼了一句,“怪不得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怎还说半句,留半句。”
陈桕道:“怪不得,老板着脸呢!”
巧儿又说:“我板着脸,又不是对恁陈大人。”
陈桕问:“那,王老板是对谁摆这种脸色?”
巧儿一指纪绪,说道:“对他!”
“唉~”陈桕说,“你怎能这样对待你的大恩人呢!”
“大恩人?”巧儿问,“什么大恩人?”
陈桕说:“你可知,你们的这首《雨霖铃》词,就是出自纪公子之手。”
“是么!”巧儿顿时报以笑容,不好意思地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有眼不识金镶玉,刚才怠慢了公子,纪公子,您可千万莫怪啊!”
纪绪微笑着还了一礼。
听说这首好评如潮的《雨霖铃》,就是出自眼前的这位英俊少年,任大使也是连忙上前施礼说,“哎呀呀,纪公子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纪绪回过礼后,纳闷道:“学生能帮上大人什么忙?”
“哎呀,你可不知道啊!”任大使说,“这眼看着到年底了,可这几天,在这勾栏里上演了不下上百出戏,可是,没有一出反应好的。这可愁煞了本官,你可知,皇上是要在除夕看戏的,可原先的那些陈词滥调,让本官怎能拿的出手啊!这下好了,有了这出《梧桐雨》打底,本官就有底气了。”
巧儿连忙问道:“任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的《梧桐雨》进宫献演了?”
任大使说:“你以为呢?呵,这么好看的戏,不选派你去,派谁去呀!”
正说的高兴,陆偲回来说道:“王老板,今晚与明天两场的票,都让他们抢购一空了……”
“怎么,今晚就演?”巧儿高兴问任大使。
“可不是呢!”任大使说,“他们还要求‘年除日’来看呢,我说,年除可不行!人家巧儿姑娘要进宫演给皇上和娘娘看呢!”
“那,那,那大人们,”王巧儿兴奋道,“我就不留你们了,我们还要准备今晚上的演出呢……”
陈桕却来了句,“晚上天寒,可不能穿的…跟没穿似的……再冻感冒了,流着两道大鼻涕,可给皇上怎么演哟~”
巧儿回头白了陈桕一眼,说道:“管得着么!”
任大使嘱咐说:“陈大人说的对呀,巧儿姑娘可不能大意了!眼下的观众是小事,年除日的汇演才是头等大事!”
“记下了,任大人,您老就放心吧,巧儿一切都听您的!!!”巧儿最后一句说的特别重。
其实,这是说给陈桕听的----让他放心,她不会再把自己给弄感冒的。
【二】《雨霖铃.斜风凄雨》佚名.词 李隆基 西蒙.曲
马上就要离开了,一直没话儿的纪绪,此刻开口说:“王老板,小生觉得,在曲牌上阙与下阙之间的间奏,最好把二胡改成马头琴独奏。因为,马头琴的音色厚重,音量较弱,听觉上有苍凉之感;二胡的音色明亮悦耳,柔美抒情,更适合演奏快板、激情的乐曲。在这里用二胡,便破坏了观众的情绪。”
巧儿问身边的琴师,“你们觉得呢?”
琴师们纷纷点头,“纪公子说的甚是!”
纪绪又道:“在唱下阙时,当唱到---‘今宵魂在何处,冷雨里,碎铃声咽’。最好加上旦角的咏叹。”
巧儿问:“如何咏叹?”
“用曲牌的旋律,唱‘哈、啊’之音就行,以此来作为与正末[男主角]的呼应;接下来,就是板胡的一段独奏……”纪绪说,“板胡的音色温暖低沉,更适合演奏慢板和静态的乐曲。如果这样配器,就会让观众感受到音乐的丰富,感情的复杂……”
巧儿问:“板胡是什么?”
纪绪没有作答,却把目光投向了琴师,见琴师也摇了摇头,便道,“噢,你们这里没有啊,那就算了,不必改了。”
王巧儿是一个对事业精益求精的人,她怎能放过如此好的建议,便道:“纪公子,说吧,哪里能买到这种板胡?”
纪绪道:“我那里就有一把,要是王老板要用,去我那里取来用便可。”
王巧儿忙吩咐说:“谁,快快快去跟着纪公子取来!哎~,纪公子,你住在哪里?”
纪绪道:“瓮山泊。”
“那么远!”王巧儿惊叫了一句。
陈桕笑道:“你又不嫁人家,还嫌人家住的远近……”
巧儿皱眉说:“关键,如何去取那板胡?”
陈桕道:“要不,我闲着没事,我去为你取来?”
“好好好!”王巧儿知道陈桕定会帮她,便道,“谢谢陈大人为小女子解忧!”
陈桕逗弄说:“那今晚,我还只在这文场观戏?”
“行~,陈大人天天在这儿都行。”随后,对陆偲和琴师们说,“你们按照纪公子的意思先练起来!”
陆偲道:“你这唱‘啊啊啊’的咏叹,也得练啊!”
“知道!知道!”巧儿说,“我去送送各位大人,你们先练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琴师们操起琴弦,低沉的音乐再一次地响起:
[歌曲]“斜风凄雨,古桡岹峭,暮雨未歇。
巴山怅望无际,方肠断处,风铃悲切。
袅袅疏疏密密,似子规啼血。
不忍听,如恨如怨,多少怨情与谁说。
人间最苦伤别离,更那堪,玉魄永湮灭。
今宵魂在何处,冷雨里,碎铃声咽。
点点滴滴,心似寒泉落飞雪。
便纵有万里江山,愧对荒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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