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要泽维哥带的人,是洗衣房的老板。
一辆小车挤下来五个人,在树影斑驳的夏夜中疾速穿行。
我并不感到拥挤,伴随着群青的推演,所有人都闭上嘴巴,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淡淡地注视着我的眼睛,群青的眼睛不算有神,而是给人以黯淡印象的单眼皮杏眼,而毫无疑问的是,我相信她的推理。
死者的独栋式平房在阿痣家不远的地方,房前院落中停下的警车群,给人以严肃的感觉。
我之前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案发现场,下车一看,梁善音,也就是村民口中的孤婆子,她的生活水平真可谓来自上个世纪。
吱呀作响的破旧铁门松动,光头队长早已在死者家的客厅恭候多时。
“好啦,人也给抓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总不是让我在这里表彰你们一顿吧。”
他开玩笑道。
这大概是群青专门要求的场合,房间里,我之前见过的“岳哥”,他被牢牢拷在座椅上,身边有两位警员看守;另外一位同等待遇的人,应该就是货郎“老庄”,他似乎不被认为是主犯,所以身边也只有一位随员。
在客厅的一角,没有被手铐锁住的,也是熟人:陈伢子,他瘦弱的身躯蜷缩在破布缝补成的小沙发上。
这些人都有各自的作用。
“今儿个可是大捷,不想承认,你们还是帮到了一点忙的。要问啥就快问吧。”
光头队长站起身来。
而被手铐铐着的犯人却提前忍不住了,“岳哥”精瘦的脸庞上似乎露出凶光,他没好气地问道:
“我是罪犯,现在抓起来了,我都认罪了,还要怎样?”
所有的嫌犯被群青要求用黑色的布蒙住眼睛——我想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
群青对着他开口问道:
“是你杀的人么?”
“是,是我杀了那个老婆子,谁让她唧唧歪歪的,买个保健品都拿不出来钱。”
“你是怎么杀死她的呢?”
“就用那个红色的绳子,勒死她然后扔到河里去了。没有想到那个该死的绳子上面会染色,我洗不掉手上的红色痕迹,我已经知道迟早要被抓到了。”
“你是一个人把婆婆的尸体扔到河里去的么?”
“岳哥”没开口,他一旁的货郎“老庄”则显得尤为慌张:
“大哥,大哥,你不能冤枉我啊,我没有跟你一起杀人,我也没有抛尸,这个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没有做的呀!”
“岳哥”不耐烦地朝他啐了一口,骂道:
“你是个没种的,杀人你哪里能干,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轮不到你来插话。”
“是,” 他在黑色蒙布下的眼睛似乎要瞪着群青:“是我一个人,老庄替我瞒着,我威胁他要是他说出去就对他女儿动手,我杀了人,欠债还债,欠命还命,反正我也要死了。”
他而后又微微一笑,说道:
“我是要死的人了,有什么事情给我一个痛快,我上没有老,下没有小的,杀了一个老婆子,要偿命,我也认了。”
“其实,你不是凶手,对吧。”
群青冷冷地说。
“我就是凶手,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你们为什么不信?”
“不,你不是凶手。”
群青用坚定的语气下了一个结论: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认罪。有人知道这背后发生的事情,你觉得你会完全受不了,对不对。”
“岳哥”笑着说:
“我就是凶手,随便你怎么说。”
“那就从你为什么不是凶手说起吧。” 按照群青的安排,泽维哥接上这一段。
“看上去,你确实是唯一的凶手,房子里留下的指纹和脚印,外头院子里面你踩到的院泥,从哪个方面看,你都是跑不掉的凶手,比如说,你手上红色的痕迹,是因为用了很大力气去拉红绳子。你卖给孤婆子的红色包装袋保健品,也说明你最近和她有接触。”
“但是这里有一个人证,可以说明你绝对不是凶手,至少,在几天前,你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凶手。”
随着这句话,“岳哥”被黑布蒙着的眼睛仿佛往上一颤。
“筒子宿舍”附近的洗衣房老板被泽维哥推出来。
“老板,那天去洗衣房问怎么去手上红色痕迹的男的是哪个?”
他依然操着极其严重的乡音回答:
“是他喽,我记得准没错!”
他用手指指向“岳哥”。
“我是为了洗掉我勒死那个老婆子手上的痕迹,这不就正好说明我杀了人。”
岳哥冷笑道。
“不是的。” 泽维哥打断他:“这说明你根本不可能是杀人犯,如果你杀了人,在手上因为红绳子的关系留下痕迹,绝对不可能去这种街边的洗衣店询问怎么去除这痕迹的。”
“这种行为,在杀人之后马上去做,无论是任何警察都可以调查到,如果你知道自己杀人,就绝对不会这么做。”
“岳哥”有一瞬间愣住,随后又笑呵呵地回答他:
“这个就是当时,我为了让你们觉得我没有嫌疑,就这么做了,我要是这么做就无辜的话,那是谁把那个婆婆勒死的,只有我的手上有红色的痕迹,我把她勒断了气,都摸了她脉搏,她死的透透的了,就把尸体给抛到河里面。”
群青这时猛然用冰冷的语气说:
“这更证明了杀人的人不是你,梁善音婆婆不是被勒死的,而是溺水。”
“岳哥”的身体一下子僵住。
房间里其余的两个嫌疑人则坐不住了,“老庄”慌张地为他自己辩解道: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不是我,喏,我手上都没有红色的痕迹呀。”
陈伢子也在一旁用微弱的呻吟声颤巍巍地说:
“我...我只偷东西了。”
“那是谁杀的人,你告诉我。”
岳哥的声音再次又变得凶狠起来:
“谁勒死的她?”
没错,那是愤怒,我开始适应这种对于人的情感的瞬间捕捉,这一刻,我知道“岳哥”是在生气,他的嫌疑被洗清了,却流露出愤怒,恼怒乃至仇恨的情绪。
“在那之前,要梳理一下梁婆婆是怎样被杀死的。”
群青此时走到客厅旁狭窄的走廊上。
“婆婆的脖子上有红色的勒痕。”
“她从商店买来易褪色的绳子,商店老板娘说,婆婆买绳子是为了晾衣服。”
“这说不通,晾衣服的绳子遇水就褪色染色,老人也不会拿它来接触衣服。”
“你手上的痕迹是那条绳子留下来的,你也大力扯紧过它,不过梁婆婆是怎么被勒晕的,就要关注一下这房子里面特殊的痕迹。”
群青在走廊上找到那棵用于稳定房屋结构的圆柱。
“这屋子里面留下绳子红色痕迹的地方,一共有几处,一个是这个圆柱,它被绳子勒着的痕迹,是环绕着圈起来。”
“而另一处,则是陈伢子之前告诉我们的。”
群青又绕过圆柱,来到厨房门口。
“厨房到中厅的门,门框上有一边,也有红色的痕迹。”
陈伢子把身子抱成一个球,微弱地同意她的说法。
“嗯...是...”
“这两道红色痕迹,很难让人理解。”
“不过如果做个实验,把这两道痕迹,和绳子之间的关系表示出来的话,就能够轻松地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群青已经站在厨房中。
“子琪!把线头递进来吧。”
李子琪将我们早就准备好的毛线团一角,从铁栅栏似的老式厨房窗户伸进来。
群青拿着毛线,沿着厨房门,柱子的顺序再次回到大厅,然后把线在柱子上绕了一圈。
“看,线的位置差不多能对应上这些沾染红色痕迹的地方。”
在一边旁观我们表演的光头队长则不解道:
“警察也复现了这个场景,所以它说明什么?不管用什么绕线的方法,不还是需要套在受害者的脖子上,才能把她勒晕?”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岳哥”此时的脸色,他终于不安地低下头。
群青,则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这提供了一个,在室外勒晕死者的方法。”
“但手上有红色痕迹的人不还是只有岳哥一个?”
光头大叔咄咄逼人地反问。
“是的。”
群青平静地说:
“这种方式,最终让我知道凶手是谁,凶手这样做,也让我知道那场火灾的秘密。”
“岳哥”低沉着的头摇晃起来。
“求求了,不要说了...我杀了那个人,判我死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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