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了很长时间的夫妻一般都会有矛盾,我是由于爸妈离婚所以很早意识到这一点,本来以为人到老了之后,就不会再在意这些平时的摩擦了,可是葛阿婆和洛嗲嗲现在的冷战却告诉我不是这回事。
他们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我在心中默默感慨,却也不知道究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葛阿婆在外面院子里一言不发地做家务,似乎是为了宣泄心中的压力一样,我不想打扰她。
而洛嗲嗲则躺在卧室里面不出声——整个小小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我在客厅里打开电视吃着西瓜,非常盼望泽维哥快点回来。
找不到人说话,我打开我爸给我通讯用的智能手机。
一方面,我闲着无聊没有事情做,还有一方面,对于村里那位“孤婆娘”的死,这起稀奇的案件,我终究还是觉得十分蹊跷,我的朋友们要是在线上,或许还能提供一些意见。
“你们在干什么”
“打游戏。”
“睡觉”
瑶群青和李子琪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次初升高的暑假结束后,我们又会被分到同一所中学,看起来,她们俩现在也无所事事。
刚好,这儿有一件足够引起她们兴趣的事情了,我心想。
“所以,有啥头绪吗?”
在简单讲述完事情的脉络后,我不抱希望地问她们。
“打游戏,很烦,等一下看。”
群青还沦陷在她的游戏中,不能指望她的意见。
“那两个嫌疑人听上去都不像嘛,我猜是不是情杀?”
子琪总是语出惊人。
“情杀?那么老的一个老婆婆,也会有感情上的问题吗”
“是呀,说不定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貌美如花的老太太。小卖铺老板娘不也说你那个嗲嗲是市里面的人,和这个死掉的老婆婆认识吧”
“别乱讲,洛嗲嗲之前是市区里面的人,所以听得懂她说的话而已。”
我这样反驳。
其实,我都没有和她们提到现在葛阿婆家的冷战,要是洛嗲嗲真的以前认识那个婆婆,是不是说明他知道些什么?
考虑到这几天他也卧床不出门,我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群聊里传来子琪滴滴的会话提醒声,她对于这个看来看去只有老年人的案件不感兴趣,给我又推送了一条利用保健品诈骗中老年人的Y市新闻。
“哈哈,农村里面也会有这种补品的宣传会吗?要不要给你那个嗲嗲买一点‘脑黄金’去吃就好了。”
李子琪喜欢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没有指望她提供更有用的建议,在我们三人中,说起来我还是更期待群青能够给出她的看法。
可惜,只要她一开始打游戏,起码要等上半天才能理我。
时至下午,电视机里传来的滋滋电流声,与门庭外的鸟叫虫鸣让我昏昏欲睡。
本来打算带过来做的暑假作业,做了几道选择题,就被我丢到脑后,头越发昏沉。
等我从午睡中醒来时,面前小方桌上没有吃完的西瓜,已经不知被谁拿走了。
我本想起身去外头问问阿婆,偶然竟隐约听见某人的呻吟声——是低沉而又痛苦的叫声,大约是不太大声的缘故,只能在背景音中勉强辨认出来。
是谁呢?
我循着声音缓缓在房屋四周寻找着它的来源,闭上眼睛仔细判断,好像是从走廊的另一侧传来:那是通往卧室和厕所的路。
是阿婆吗?
随着一步步接近,这声音倒更像是男人发出来的,我稍稍安心,等走到卧室门前,我沿着门缝看到声音的发出者:
洛嗲嗲半个身子卧在地板上,他因为疼痛,从喉咙里面发出“哎哟”的叹息声音。
“爷爷,你怎么跌倒了?”
我马上打开门打算把他扶起来,却被眼前的场景给怔住:
洛嗲嗲伤得并不重,他应该是从床上跌下来,腿因为疼痛暂时支撑不了身体,这个暂且不提——诡异的是,洛嗲嗲其中的一只腿上,在小腿肚子的地方,留有一片暗红色的恐怖痕迹。
我起初以为是跌下床造成的出血伤,仔细一瞧,完全不是这回事。
那肯定是过去的某件事导致的伤痕,伤应该康复了很久,但是过于严重,还是留下了如此可怕的伤痕,我瞬间想到“孤婆娘”背后的红疤,这两者之间,为何这么相似?
“爷爷?您还好吗,要我扶您起来吗,还是缓一缓,我去打电话给医院。”
洛嗲嗲从疼痛中恢复意识,一看到是我,赶忙用一只手将同样落在地上的被子盖到自己的小腿上。
“啊,小槟啊,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痛,不麻烦你,把你阿婆叫过来吧。”
他似乎很警觉似的,不太想让我靠近他。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跑出卧室,在整个屋子里大声喊着:
“阿婆!阿婆!嗲嗲跌伤了,你快过来看一下。”
不知为什么我根本找不到阿婆的人影,我焦急地回到床边:
“我先打120吧,这样躺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嗲嗲,你们家的电话在哪里,我马上去让医生和泽维哥过来。”
“不用...不用...”
洛嗲嗲仍然一点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慌忙地摆手拒绝我。
他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一定是伤到了筋骨,越是这样就越需要专业的人来帮忙扶起。
我好像从什么新闻里听说过,如果支撑的方式不对,会给病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样不行的...”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
正当我完全昏了头的时候,终于从房屋前门传来让人安心的声音。
“有人在家吗?”
是泽维哥!
我飞也似地跑到客厅,打开门,正急匆匆地要说明洛嗲嗲受伤的事情。
然而,他却用一副铁青的脸色看着我。
“你爸他受伤了...”
我好不容易挤出这一句话,本来打算大声告诉他。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洛泽维的身后跟着几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穿着警察装的陌生人,他们齐刷刷地一律用严肃的眼神看我,我不得不把声音压低。
其中一个领头的,似乎是队长吧,他听到这句话之后,颐指气使地问:
“什么?泽维,嫌疑人受伤了吗。”
嫌疑人?
“这个女生是你的什么亲戚吗?”
“不是的,她是我妈之前雇主的女儿,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哦。”
男人冷冰冰地回答,把我当作不存在似的,径直走向房间内。
“可是...洛嗲嗲他,受伤了,现在摔在地上,能不能先叫医生过来...”
我鼓足勇气申诉道。
“叫救护车吧。” 男人依旧冷酷地吩咐下属:“无关的人先不要待在这里了,反正嫌疑人也是要被送到县里面去的。”
“什么意思?”
我看向泽维哥,寻求他的帮助。
“小槟,抱歉让你看到这些,现在大致确认是我爸...”
他很不情愿地停顿下来:
“我爸是杀死‘孤婆娘’的嫌疑人。小槟,我妈应该也很快会回来,你要不今天或者明天回市区吧,真的很抱歉。”
洛泽维说完这句话,就不得不听从其他几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的命令,跟着他们进入卧室——“逮捕”犯罪嫌疑人。
我在村口的小凉亭,呆呆地看着警车轰鸣,还有救护车,它们离开红顶的排屋,夏日黄昏的橙色的光照在这些车的尾灯上。
洛嗲嗲被接走了,他怎么会是嫌疑人呢?我在心中默念。
手机上的时钟走到7点,葛阿婆终于来接我。
“小槟,你今天住一晚上,明天就回去吧。”
她的脸上也满是憔悴。
“阿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阿婆不回答我,只是告诉我,好像被抓的两个嫌疑人,在口供中都给出了指向洛嗲嗲的不利证词,再加上现场发现的脚印中,剩下来的两种里面,有一种确认是洛嗲嗲的鞋底印,这导致洛嗲嗲变成了头号的嫌疑人。
“怎么会这样呢?”
阿婆叹着气摇头:
“不知道,你泽维哥和嗲嗲都要被抓去问话,他那个实习警察的位置都怕保不住,唉,我真的叫天天不应,我家里那个根本不可能去杀人的。”
这一天之后的时间里,她给我简单热了一下晚餐后,就一个人躲在厨房里。
她可能是在哭,也可能是在叹气,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葛阿婆原本精神满满的自信又没有了。
我经常能够体会到其他人强烈的情绪。
默默吃着饭,我仿佛能够感觉到整个屋子被阿婆忧郁的心情笼罩住。
现在唯一能够帮助到阿婆一家人的办法,就只有洗脱洛嗲嗲的嫌疑,可是我连他为什么被怀疑成为凶手都不知道,看着手机上,群青依旧没有回复我的留言,我不禁感到内疚。
我尝试从我能够获得的信息来寻找凶手:
红色的疤痕,被勒晕的梁善音婆婆,溺死,嗲嗲和死者之间的关系,小偷,卖货郎,信,还有什么....
我也被葛婆婆的情绪所感染,在这种抑郁之下,似乎思考任何事情都变得不再可能了。
“群青怎么还不回消息。”
我甚至开始埋怨起这个我觉得很“方便”的朋友,要是有她的建议,我是不是会一下子豁然开朗。
实在受不了我现在的状态,我跑到院子里,深呼吸一口夏夜中清爽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给群青和子琪打电话吧。”
我决定了。
我真的非常不希望看到泽维哥失去工作,以及葛婆婆伤心的样子。
我在心中暗暗计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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