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作业忘带了家长来送”为借口,姜明很容易就把保安这一关解决,终于刷脸进校。
进了学校也不能松懈,还得面临班主任的盘问。
可她却心不在焉的。
那个叫陈经的男孩,灿烂的笑容在她脑海里时隐时现,挥之不去。
内心,开始产生了动摇。
……
想他干什么?
当务之急,她未经允许出校,回来又该面临怎样的惩罚,这才是首要。
擅自离校无论在哪个学校都是违纪大事,樟济高中尤甚。
要是处分记录入了档案,那基本无缘各大高校需要进行档案审查的专业,学习之路无可避免被迫走窄路。
姜明深呼吸,之前遇到的事,如果算作人生阅历匮乏,不够冷静斟酌。
那么逃课这事,纯粹就是她作茧自缚。
没有提前申请批假,如此这般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真被罚了也完全是自己活该。
姜明在心底对自己做了一遍深刻检讨。
径直到班主任办公室,敲开门迅速巡视一圈,班主任不在,又抱歉的合上。
转头就撞见班主任。
曹建军手里拿着水杯,看着应该是刚从教室回来的,厚眼镜遮住神色,却也能感受出班主任心情不妙,凝重的氛围。
姜明心里咯噔,预感不好。
面上还是淡定,直视厚眼镜:“曹老师,我…”
“进来”
语气很是严肃。
姜明只能强行按压住内心的极度忐忑,跟着进了办公室。
下午天气稍转凉,办公室的窗户皆开着透气通风,让人怡然心静。
姜明却怕的手心沁出汗。
等曹建军水杯放下,屁股落座,她又开口继续解释:“曹老师我是因为脖子伤口突然发炎,然后实在是疼得受不了所以没来得及跟您说一声就自己去医院了”
曹建军本来压着怒火,整个人阴沉的很,听到这番解释,面色又稍微好转一些。
无奈叹气道:“你这样不打报告就出校,在学校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学校是要担责任的!”
姜明诚恳点头连声道歉对不起老师。
“你说你但凡有个事情,学校不知道,我这个班主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又该怎么办?你父母又该怎么办?”
姜明手低垂贴至身侧,眉眼默然,态度越发恳挚愧怍。
“你有什么问题不管老师还是学校都会尽我们所能去帮你。你要去医院事先说一下学校也会派女老师陪你,你一个人处理肯定也手忙脚乱,又是女孩子,出门在外有多危险……”
姜明机械地听着,竭力表现出愧疚懊悔,时不时接上几句“老师我错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类似的话术。
她真是好不容易遭一次指责。
哦对,上次班主任还误会她自习时间打瞌睡,是两次。
虽说除开爸妈和雪芹以及少数相熟的人,她从小几乎没有被挑剔指摘过。
但对于示弱服软这回事无师自通,简直如火纯青,得心应手,认错态度一级棒。
仿佛天然的走兽,能为了一口嗟来之食摇尾乞怜。
而她乞怜的目的或许也只是习惯了人们眼中对她的误解,她就该是一个总安静总优秀的女孩。
姜明一边认错一边走神。
不会就是因为这种近似于软弱的性格,她才总是很轻易就让人不屑一顾吧。
可能今天还觉得她好欺负不把她当回事,明天又因为一点儿风言风语对她另眼相待,自顾自就不计前嫌了向她倒戈。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种行为很可恶?
旁观者当久了,轻而易举地拮取碎片信息,看着当事人风里来雨里去,久久驻足在漩涡中心,徘徊,躲藏,惊惧,最后深陷其中。
无论是旁观者,还是路人甲乙丙丁也好,哪怕一个毫无含义的眼神,在当事人眼里,也是一种最苛责的审判,致命煎熬。
姜明本来是勉强装成失落的样子,结果这会竟真心实意感到消沉颓丧了。
曹建军看她这样子,也不忍多说什么了。
只是语重心长严厉地做了个结尾:“下周就要第一次月考,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考出个什么名堂来,我对你期望很高”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发生这种事情”
姜明默默点了点头。
“写一份八百字检讨,这周之内交给我”
姜明还是默默点头表示服从,不吭声。
“你回去上课吧”
姜明默默转身走。
还好没有说通知家长。
从压抑沉闷的氛围中脱身,走到办公室门口。
出来,还没走出几步,她才渐觉脖颈处的伤口隐隐地痛。
手按摸至丝巾遮盖的地方,血管跳动,指尖和喉骨处像是各自生长了一颗小心脏,不受控制地叫嚣着。
皮肤和纱布贴粘在一起。
姜明痛的轻蹙眉,却还是缓解不了,迅速扯下丝巾妄图麻痹痛觉,结果创口处触电一般的一阵创钜。
汗如雨下。
再一伸手摸至颈处,大脑突然白茫茫一片空,记忆最后只剩下手指沾染的湿粘。
丧失力气直接栽倒,以为接下来会是沉闷的“噗通—”一声。
……
却没有想象中冰冷的地面和碰撞后的疼痛。
模糊中感受到温暖的气息。
莫名的,遥远的,熟悉感。
—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安然躺在一张小床上。
挣扎起身,虽然这次昏迷不比上次,没那么虚弱,也没那么多疼痛,伤口处却是止不住的灼烧感,烧的她使不上劲儿来。
一摸上去,脖颈处已经换了药做了包扎。
她下床,拉开隔帘,看窗外有熟悉的林荫道和教学楼,她还在学校。
这是医务室,她还是第一次来学校的医务室。
医务室整洁又安静,操场上踢球声被隔的细若蚊呐,太过安静。
姜明反倒焦躁不安起来。
是谁把她送过来的?
难道是班主任?
她记得出办公室的时候顺手关上门了的,她似乎并没有摔地上,身体也没什么不适更不觉得哪里酸痛。
如果真是班主任的话,那她说去医院换药的谎言不就直接被看穿,不攻自破了?
姜明呼吸有些不平整。
手扶了扶额,闭眼,平气。
那她估计免不了拿个处分了。
或者更严重。
用力闭紧眼睛,已经思索有没有什么办法减轻处罚力度。
医务室门声响动,一阵喧嚣随着柔风打乱安静,又于随后几秒内被柔和地挡在门后。
姜明赶紧睁眼,而眼前人却并不是班主任。
少年姿态翩翩,闲适中显出一丝肃穆,油然而生的优雅,隐没着一股气度不凡,是让人无端自降一头的气场。
姜明一眼就记起他是那个学生会的!
白晟庭见女孩已经从床上醒来,不动声色从饮水器倒杯水。
“伤口发炎感染导致的急性贫血”
他一手拿杯,一手抬至她额间,温润的手背自然而然贴上她。
姜明感受到丝丝凉意,连同脖处的烧灼感都似乎得到缓解。
“还有点低烧”
声音沉稳低缓。
手上装着温水的杯递给她,
“拿好”
她全程没说一个字。
电光火石之间擦燃了她的心田,涓涓细流无声润泽。
姜明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对这个男孩稍许过界的举止没有排斥心理,为什么早上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别样的亲切。
“是你救了我”
白晟庭笑得挺纳闷:“伤口发炎引起的急性贫血,不会死人”
他语气带着一丝玩笑。
“况且,我只是把你送到医务室,你真正的救命恩人是学校的医师”
明明就是你。
“这是开给你的抗生素药,谨遵医嘱”
“好”
“对了,你的丝巾已经让会里的学姐洗干净烘干了,和药放一起,在药袋里”
“好”
女孩乖的像只小猫,安安静静,脸上是笑意盈盈的。
难免…
给他一种太听话的错觉。
白晟庭逗她:“别这么客气,你这么乖,会让人误会的”
说完就失悔。
见姜明神情露出疑惑,又突然醒悟的样子,向他郑重道:“谢谢你这么周到仔细,也请替我谢谢学姐和医生”
白晟庭只是浅浅一笑,表示没什么。
提醒她注意休息,
背过身时如煦的笑容荡然无存,英俊的脸庞有一丝阴翳。
这女孩…
可能比预想中难搞,太会影响他判断了。
然而姜明坐在床边,手上如获至宝般提着那一袋药。
“对了还有”
白晟庭手按在门把手上,转头看她,模样清冷俊逸,温和道:“如果还有什么麻烦的话到学生会后勤部找…”
“白晟庭?”
“…也行,直接找我的话,就怕你跑空”
她心一跳,知道自己理解错意思,强装镇定,抿了抿嘴。
“嗯……”
白晟庭走后,医务室内便又空落落的只剩姜明一人。
她卸力地靠着枕头,静静望着窗外的绿意盎然。
居然才发现是他。
他在学生会,应该直接就是会长的职务吧?
姜明想的很单纯,他父亲是位杰出的政治家,早在她还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广受好评,连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都能耳熟的好名声。
他本身也够优秀,光环多,形象好。如果他不是最佳人选,姜明想不到这个学校还能有谁能胜任。
再者,他不是去读少年班了吗?
姜明初中那会去专业的补习机构上课,有很多人都传,补习班有个天才少年板上钉钉被选入高校人才培训计划。
她虽没在补习班遇到过他,却凭借初中那唯一一次相遇猜到,他就是那个天才少年。
可他为什么没有去而是选择来到高中继续上学,即使樟济高中是重点中学,但比起早就捏在手的果实,复三年的往上攀枝头,属实不值。
姜明从一小堆药盒药瓶之间翻找出自己的丝巾。
干净的一次性手帕叠的方正,里面不漏丝毫细心的折叠包装,精巧地折了几层。
拆开,她的丝巾完美无垢,没有一丝折痕,像一件考究体贴的礼物。
有股热流从心尖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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