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世界太小

是周末。

高中放月假时间和周末吻合。

姜明捧着一杯热茶透过落地窗看着视线区域内人流密集,热闹非凡。

这两天出去玩,不是明智选择。

只会是人挤人,天气又热。

吴雪芹又因为昨天晚上打架受伤,被吴老师死锁在家,连窗户都被封上,临时买了监控在卧室装上。

搞得吴雪芹在家吵天吵地,结果就是连手机都给没收。

但姜明却心情很是美妙,昨晚睡了一个特别踏实香甜的觉。

她难得生出不在家写题的念头。

虽然姜明是那种无论在闹市还是静阁都能沉心静气专注学习的人,但外界干扰因素太多她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高度集中。

而且家里本来就有书房,词典电脑习题册辅助资料工具,都一应俱全。

她查找起来也方便,效率也高,还不用背着包跑来跑去,着实麻烦。

人生嘛,总想着有些新的尝试。

姜明想体验一下去图书馆学习的滋味,不学,看看书感受一下,也挺好。

往手提包里装备必要资料时,本来想顺便提前给章叔打电话来接。

又转念想,周末时间出去逛街玩乐的人应该很多,章叔生意估计很好,于是便没打过去。

杂物间翻找,打开陈年积灰的箱子还真从里面找出了公交卡。

又顺道翻出小提琴,乐谱,吉他,架子鼓,连哨笛这种她都没摸过的乐器都有,和其它各种稀奇古怪的装饰品。

想起家里刚富裕时,爸爸什么有用的没用的东西都买过。

记得之前一口气买了好几年俱乐部的马术课,那时候父母就已经开始了隔三差五的出差。

她一个人没人陪着也不敢去。

终于鼓起勇气独自去上课,结果没去几次从马背上摔下来。

被摔得不轻,抱臂小声哭了好久,教练旁边哄着,而她心里只想着扑进亲人怀里不管不顾大声哭泣。

之后只要是马术,攀岩,游泳,滑雪,但凡含有一点危险因素在内的课她都不去。

甚至于对任何新鲜事物感到莫名恐惧。

姜成锐那几年就总接到各种教练电话,说他家小姜明不去上课。

姜成锐便又一遍一遍打给姜明,说些“爸爸那时候家里穷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让宝贝女儿学成个多才多艺的”之类的话。

姜明总是气息保持平稳地回复“那你回来自己学好了,学到老活到老,什么时候学都不晚”。

最后差不多总是以“唉你这丫头片子”作结。

姜明拿着公交卡擦拭干净灰尘,怀揣着紧张激动的情绪背书包出门。

是秋高气爽的月份却热的如三伏天毒热酷辣,仿佛要给夏季做个收尾。

姜明撑把阳伞,另一只手紧紧捏着装着公交卡的卡套,照着手机导航一边看一边对路线。

路线定位的是距离最近的市图书馆,也是全市最大的图书馆,很有名。

姜明几乎没去过几次图书馆,就连新华书店也是购置特别钟爱的书籍时才肯去。

她算不上是个书迷,顶多爱听别人讲故事,没有人说,那就看,看也行。

她更偏爱于用网络电子设备搜索好奇和感兴趣的,上一次去图书馆,她都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

其实坐地铁更加快捷省事,可她还一次也没有坐过。

和吴雪芹出去玩也总是坐出租车,再者就是悠哉骑自行车。

同一件事不想有太多新鲜陌生,会感到无端的退缩逃避。

姜明对着路线终于找到公交站。

等车,车来,门开,上车,刷卡,坐。

一气呵成,姜明心里小小的兴奋,原来挺简单嘛。

车上人不多,这月份公交系统空调都已经关闭,窗户很多开着,微微凉。

姜明选的是偏后面的位置,挨着后车门。心情愉悦地迎着窗外吹拂的风,碎发飘逸的飞舞,心口很是舒畅。

车停了好几站,走了几波人也上来几波人,车上倒一直很宽敞。

又一站到,姜明算站数,离自己的目的地还远着。

上车下车左右不过是些老人,和出去玩儿的孩子以及带着幼儿的女人。

中途几次有差不了几岁的同龄人过来问联系方式,姜明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一律给了吴雪芹的联系方式。

总不能让她直接说她闺蜜占有欲强不许她交其他朋友吧?

车门开,姜明漫不经心,预判着这一波上车人的年龄群体。

是个女孩。

是,饶思琪。

姜明快速眨眼。

赶紧收回视线心里下意识不想对上。

又想起饶思琪每次看见总是垂头看地,便又小心试探着看她。

难得看她穿除校服以外的衣服,干净利落的白色T恤外面又穿了件长袖运动衫,长裤是黑色的吸光材质。

姜明好奇,她难道不热吗?

这天气往太阳底下站一会儿都要把人晒化,明明她额头上全是汗,顺着往下掉汗,后面还背了一个黑乎乎的大书包。

看着东西应该不多,却让人感到沉重。

姜明猜她后背应该汗湿透了。

饶思琪抬手擦汗,没注意车上环境,当然也就没在意是否有人正注视着她。

姜明见她汗湿的脸上滴滴答答流着汗液,下意识从包里掏出纸巾。

还是忍住没走过递给她纸巾。

她们又不熟。

她看她表情很是落寞,平时总低垂着头,匆匆几瞥也是闷着的一张脸。

现在,姜明却看见饶思琪表情明显藏不住的难过。

并惊异地发现,她是擦眼泪。

姜明不自主又快速眨眨眼。

她对这个女孩的印象还浅薄地停留在沉默,内向,给人一种渺小的弱感。

恍惚觉得和自己是相似的类型。

是她自己的私事。

姜明在心里劝告自己。

不管这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和自己没有关系。

她们是连一次正儿八经聊天都没有过的普通校友。

多管闲事,插手他人命运,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幸。

姜明不断提醒自己该吸取教训。

下一站很快到,开门,饶思琪扶稳把手,准备下车。

姜明默默盯着,内心祈祷下车后她能注意安全,同时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出公交车,太阳毒辣,如汗蒸。

饶思琪被汗液洗礼,泪水掩藏其中。

她忐忑地看时间,离约定好的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而她并不慌张,只有对即将到来的惩罚的万般恐惧。

该来总要来。

饶思琪有预感,这四年以来的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在这一天,会得到解脱。

她真的累了。

真的,对这种只能活在他人戏弄嘲讽,只能全盘接受一切糟糕的生活感到沉重厌倦了。

与其一直像阴沟里的老鼠苟且偷生,倒不如早些摊牌接受审判。

一颗心是颤抖着的,汗水浸染书包肩带,她假装释怀一切。

放假前夕,韩汐月喊话,周末见,谈和解。

当然知道不会轻易和解的。

她那么恨她。

约定于厢舟小吧。

-

此刻韩汐月和邓媛还有其她几个女孩,几人等在三楼包房。

这里地处繁华,三层拼接而成的阁楼,精致考究,设计独特,是现代风格与古典雅致的融合。

后院一座山林竹水,宁静幽远,水流潺潺,是一处适合歇息安神的好去处。

这里是邓媛母亲为邓媛安心作画放松而特意买下的地块,平时由专门员工照看,作限量预订,提供茶饮服务。

今天休场,停业一天。

“那贱人怎么那么慢!居然让我等她那么久!她是不是活腻了!”

韩汐月扶正腕表,柔软眉目皱起,更添一番娇气。

她今天蓝裙细肩带,后背镂空至腰窝处,比平时露肤部位要多,显得妩媚性感。

邓媛倒是短袖长裤,一身运动系,显得清爽。

她看一眼韩汐月手腕处,窝进藤椅,画纸随手扔去茶桌上,转着笔。

“你又换表了?我记得这块是限量版的吧?”

韩汐月撅着的唇露笑,两颗小虎牙调皮可爱,微抬高胳膊小孩子似的炫耀。

“对呀,这是我哥回国给我带的”

“天呀,就是你那个才23岁就当上CE亚太区总裁的哥哥嘛!我看过他的采访,可帅的!”

CE是国际高奢珠宝品牌。

“那月月岂不是有戴不完的饰品,好羡慕!”

韩汐月像众星捧月的公主被包围在中心,一点不矜持道:“才不是咧,我二哥可小气了,我要那颗粉钻。你们听说过没?今年年底将在伦敦展出的那个十克拉大粉钻!”

女孩们纷纷点头,美丽的东西总是夺人眼球。

韩汐月骄横不满道:“二哥那个大笨蛋!我说给我买下来,他说要等我十八岁再说。十八岁!还要那么久!”

有人担忧探究道:“那个粉钻我记得估价有一个亿”

商人通常审时度势,最计较利益得失。

如果不能实现价值回报,那么,花费一个亿买一颗毫无价值体现的“石头”,岂不愚蠢?

虽然,韩汐月是她哥哥最宝贵的妹妹。

有人犹疑。

韩汐月是家中掌上明珠,圈子里出了名的娇小姐,父辈从商,母辈从艺。

有个大姐叫韩潮星,业界知名导演,出了名的要求严苛,一丝不苟。捧红了好几个明星,有“入镜即火”美名。

二哥韩渌阳则是从小到大的艺术天才,学的服装设计,靠一件毕业作品在艺术圈内一鸣惊人,获得极高赞誉。

而韩汐月,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用努力,家人疼爱,朋友关心,生活顺风顺水,一切美满。

她只需要开心快乐,健康平安地活着。

尽管有人犹疑。

韩汐月有些不乐意说:“一个亿算什么,我要是想要,回去撒个娇我哥就给我买了,他正好也要回国了。”

语气理所当然,话说得前后矛盾,但没人再存质疑。

投来的目光饱含纯粹的羡慕。

“叩叩—”

穿工作制服的人恭谨地停在阁楼口处。

“邓老板您邀请的朋友已经到楼下了,是否需要让她上来”

女孩们瞬静。

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

皆是微妙的隐笑。

今天,有好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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