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起皮了。
蒋方橙忙学着护士的样子,用棉签沾了水,给她弟动作放轻又放轻的涂了涂。
“听话,抿一抿就好。”
随宴抿了抿。那样子,在蒋方橙眼里看来,就是可怜极了。
蒋方橙回神过来,就是眼神发狠:“你同你姐讲,谁推的你?是不是别人故意推的你。”
“要别人推的,你姐给你出气。明天就找人去弄他。”
随宴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蒋方橙着急:“你说话呀。咱们家的人,不受这个气。”
随宴笑了。
他注意到蒋方橙身后的夜色黑了。
天幕压垂。
“不是,你这臭小子在笑什么。”
蒋方橙看他还笑得出来,嘴上是在骂,心里却落了一块大石头,至少人还清醒。
也许是没生命危险了,所以气氛轻松了些。
他哑声喊:“姐。”
蒋方橙擦了把脸,劫后余生的娇俏说:“在呢。姐在呢。臭小子,你姐为你担心受怕一整天了。”
“等你好起来,给你姐洗一个月的衣服,必须的,一天都不能少。”
蒋方橙快速整理了下乱了一整天的波浪卷头发。
她爱美。
正端坐在椅子上的她,美艳又迷人。
随宴痴痴地看着她。
他弯了弯虚弱的唇:“你不会去约会了。”
蒋方橙先是愣了下,等反应过来。
啪一声。
随即就是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病房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敦实的男人。
-
来人是廖三。
隔壁开汽修店的。
年轻时是军人,后来退伍回来,拿了转业费,开了一家修车店。
他开店,那会儿做人没那么圆滑,出了档子事儿,跟人发生冲突,被砍了。
蒋方橙救得他。
后来好了,廖三敬蒋方橙虽是女儿身,却有汉子情。
所以认了蒋方橙当干妹妹。
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当了互相照应的人。
落单,是要被欺负的。
抱团,才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门口守着两个人。
是廖三的徒弟。
他闭了店,知道随宴出了事,就匆匆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
蒋方橙甩随宴那耳光,他进来恰好看到了。
廖三忙老成劝道:“妹子,你打他干什么。”
这女人脾气是爆,变脸说来就来。
蒋方橙没听劝,站起来指着床上的人,生气的骂道:“你就是见不得你姐好。”
“你这辈子就是要缠死你姐。”
“陈关哪儿里不好,你非得讨厌他。”
随宴一开始就不喜欢陈关。
以前随宴小,忙着挣钱,忙着照顾店里,还要管他。
蒋方橙就不谈恋爱。
好不容易,生活安稳了些,随宴也上了高中,能自己管自己学习了,蒋方橙才忙里偷闲的,想着说为自己考虑下。
陈关是中间人介绍的。
蒋方橙就好这口。
书卷气息足,有稳定工作。
钱多钱少,没关系。
最重要的,是男的要有孝心。
她是万千平凡女人里的一个,梦想也很平凡。
随宴不喜欢陈关,蒋方橙感受到了。
把人带家里来,他也不打招呼,有多冷淡就有多冷淡。
陈关落的东西在家里,他看到了,直接扔垃圾桶里。
自己只要出去,他就问自己是不是去约会。
蒋方橙喜欢被人挂念。
但随宴的挂念,过了头。
“你关哥,哪里不好了。”
“又是关心你读书,又是给你钱用。”
“你倒好,各种给他看脸色。”
廖三过来,放下看望的车厘子和香蕉。
他长茧的粗厚老手,轻轻翻看了下随宴包扎的伤口。问题不大。
廖三抬眼,再看了下随宴的脸色。
被蒋方橙扇了一巴掌,少年脸偏歪了。
冷白的肌肤上,起了蹂躏的红印。
他也没摆回来。
就着这个倔强的姿势,听蒋方橙继续骂。
他棱角突出的喉结滚了滚。
少年青涩的眼睛,逐渐阴沉了下去。
慢慢的,开始狠戾,再是隐忍,咬肌也鼓了下。
蒋方橙说不来什么浪漫的话。
表达的爱也很实在。
她单手插腰,像泼妇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骂说道:“死小子,你今天就给我听清楚了。”
“我蒋方橙这辈子,就爱陈关一个。”
“我要给陈关生孩子。”
“还得是生个浑圆的大胖儿子。”
“孩子生下来,你就得帮我带孩子。”
“孩子叫你小舅舅,你就得应。”
蒋方橙其实到现在也没搞清,为什么随宴会对陈关这么讨厌。
她想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两人从前相依为命,他没办法接受插第三个人进来。
又或许,他讨厌随宴的文质彬彬。
但不管再怎么说,家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互相支持。
蒋方橙不喜欢他这样。
“你今天受伤,我就不计较你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你要再这么吓你姐。”
“从今天起,你就是死外头,你也别叫你姐来给你收尸。”
蒋方橙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发抖。
廖三看她上头,忙劝:“你出去冷静冷静。”
蒋方橙也正有此意。
她从包里拿了烟和打火机,二话不说的,就踩着高跟扭着腰肢出了去。
廖三在随宴的病床边坐下。
他问了几句关心的话。
看随宴精神不佳,得多休息,说话费元气,他也不多加打扰。
给人掖好被角,把安静还给随宴。
廖三随后也出了去。
蒋方橙站在走廊尽头抽烟。
风迷了女人沾满假睫毛的眼。
她一口接一口。
后来肌肤起了鸡皮疙瘩。
她自己抱着自己的手,摩挲了两下。
廖三从背后走近。
让她站里面点,他给她挡风。
一根灭了。
廖三熟练的给她点第二根。
她低头接了,颤抖着抽烟,还在骂骂叨叨:“都见不得我好!他妈的,外人这样,他也这样。”
“气死我得了。”
“小畜生,白眼狼。”
廖三劝:“宴子还是小孩子,你跟他计较干什么。”
“可你看他今天干得是什么事!”
廖三手扒栏杆上,身上的那套老旧工装还带着汽油味:“宴子也不想。学校也说了是意外。”
“谁知道呢?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说我可以不去约会了。”
“我都在怀疑,这臭小子,是不是自己搞的这么一出。”
廖三笑了,醇厚的笑。
“他是你养大的,你还不知道。”
“宴子哪儿有那么多心思。”
“你不一直盼着他遵纪守法,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以后去大都市找份体面的工作吗?”
廖三烟瘾也犯了。
蒋方橙见状,分了一根给他。
被廖三这么一说,蒋方橙才冷静了下来。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妖娆的举着烟,看着廖三横纹长满的风霜脸,斜斜吐了口烟:“他最好是这样。”
她自己是活得粗糙了些。
可她把这个男孩养的很好。
高高大大,人清瘦但结实。长得也俊。谁看了不说是个野性的帅小伙。
家里奖状都贴满了。
说起来,蒋方橙对随宴,是有股子难掩的骄傲的。
她在铁锈栏杆上杵灭烟头,气小了,想着人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可怜巴巴。
就知道拿可怜来要挟自己。
“三哥,你先回去吧。”
“今晚我守着他。”
廖三叼着烟,含糊地说了声:“行。有事打电话。”
两人分道扬镳。
蒋方橙踏着高跟鞋回病房。
没敲门。
正打算开门。
拧门把的那一刻。
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少年黑恹恹的眼神,倏地一下闪过来。
不过一秒。
那眼神消失了。
也是很多年以后,被坚硬的胸膛抵在墙角,大开大合的时候,蒋方橙才明白过来。
当时随宴看她的那一眼,是想——
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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