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孤傲好不做作一穷鬼

“私会男子,这于礼不合。”她躺下了。

“不不,我只是想归还玉佩,问清画作何意,何羞之有?该羞的是倾慕于我、私摹于我的人。”她又起来了。

终于,余娴忍不住无视一回闺羞,去国学府蹲守此人。

她若出门定会带着侍卫丫鬟,倒是头回独自一人从后门偷溜,戴着面纱裹着帷帽,往国学府石墩后一缩,便不时张望出入之人。这样新奇的行径,让她心中很振奋,哪怕一直在喂蚊虫打瞌睡,她也盼着天爷给个机会下次再来。

天爷却没教她费多少心思,给她蹲到了。还毫不意外地得知了男子名姓。

“萧蔚。萧索萧,蔚起蔚。”

余娴很震惊,不仅是因为有人会以“萧索-蔚起”两个如此极端的词介绍自己的名字,还因为萧蔚这个名号,是全鄞江城都听过的戏子之名。此萧蔚,正是彼萧蔚!之前她就有听闻小楼戏魁走了门路,但没想到他是从身份低贱的戏子一跃成学府考生。

端朝才子众多,竞争极大,表面上国学府不论出身,招纳的时候仍有官员背着旨意贪污受贿,若要过此关,自然需金银打点或人情推荐。很难想象他作为戏子,如何有此等门路和才情。这放在历朝历代都是相当骇人听闻的存在。

之前自己竟还怀疑此人心思不纯,余娴感到羞愧,以他的出身,别说她父母瞧不上,兴许她丫鬟都看不上,若他有自知之明,怎么可能肖想与尚书府联姻呢。

国学府门前人多,两人只匆匆说了几句,余娴不知如何开口还画,便先解释了画中发现玉佩之事,但无法在大庭广众下拿出玉佩。又谈起自己并非刻意等他,只是上街买胭脂,胡乱逛到了这里。

支吾不言时萧蔚先开口了。

“玉佩原是遗落于姑娘之手,看来是姑娘与在下玉佩有缘,那便随缘赠予姑娘吧。明日午时,若姑娘得空,可带上侍卫丫鬟与在下小楼相见,届时姑娘有困扰之事尽可直言。”他微微颔首致意:“在下还有考核,先走了。”

余娴愈发匪夷所思。按理说,玉佩贵重,但凡遗落都该心急如焚,他一介寒门,却浑不在意,反而径直相赠,与赠画的暧昧行径一致,面上又毫无羞涩之意。这倒也罢了,戏子出身还敢私下约见大家闺秀,甚是有胆。

娘亲总和她说不该看说书人的话本,那都是落魄的穷鬼在肖想三妻四妾。此时此刻,余娴愣愣地望着萧蔚远去的背影,他不是娘亲口中一般的穷鬼。在万般光叶剪影中,他有她要的特立独行:“好孤傲、好不做作一穷鬼。”

次日,余娴带着侍卫在小楼赴约,一次次突破“大家闺秀”的枷锁让她心情很是欢快。她要知道,以萧蔚此人捉摸不透的性情行为,还有什么惊喜能给她。

从午时等到傍晚,萧蔚并未赶来。

“很好,惊喜非常。”余娴唤人结账。

小二来时递上一张素笺,上面又写下了再次约见的时间。

亏得是余娴没有与他计较。因为她的情丝告诉她,萧蔚,对她有意,种种作为皆是蓄意勾惹。她想看看,寻常百姓家的男子,是如何求爱的。她要感动于真心赤诚,体验身份以外的欢心,并在姻缘寺里拜谢缘分。尽管两人没有结局。

于是按照素笺上约定,余娴再次赴约。

萧蔚也知道事不过三,这次掐准时辰,在最后半刻钟赴了约。

他一开口,让余娴几晚的发疯如蒲苇割裂。

“玉佩确是在下不慎遗落,但那幅画并非在下所作,是学府中一同窗爱慕姑娘所画,那夜这位同窗好友实则与我一路,自知身份悬殊,不好意思上前跟姑娘搭话,但见姑娘有难,才让在下借画挡路。”

语毕,萧蔚唤来小二,付了茶饭钱,“这顿饭,便当作是为那日爽约赔罪。其实在下一早就在令尊手下做事,出手相救也是为了余大人。在下也不希望旁人误会萧蔚是为了仕途坦荡才蓄意接近余姑娘,因此为了姑娘名声,萧蔚保证日后绝不与姑娘再有往来。”

这番话还不足以让经历多次相亲失败的余娴难堪,让她难堪的是,两人私会时,被国公府世子和世子夫人撞见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意外将会让她本就狼藉的名声雪上加霜。

余娴在姻缘寺连躲三天,五体投地跪拜,香火烧得猛旺。她承认,自作多情是害人的。可那双红酥手,她就算拜足了红线仙、月老神,也忘不掉。或许,她一开始想结识的,不是画她这双红酥手的人,而是拥有红酥手的萧蔚。

几日后,鄞江城并未传出她私会男子的事,她略微安心,看来世子和他的夫人并无饶舌之欲。

然而就在她打算将荒唐一场的《红酥手》放下,接受母亲安排的下场相亲宴时,又遭到了父亲仇家绑架。

与她一同被绑的,就是那位撞破私会的世子夫人。同处一室,余娴尴尬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好在世子夫人没提私会的事给她难堪。

当然,彼时余娴十分惊慌,也没空闲想劳什子姻缘,脑海里只念着父母赶快来救她。

直到后来世子夫人告诉她,“你熟睡之时,唤了‘萧蔚’三十余次。”

余娴很想说这是因为萧蔚欠了她钱没还,但对方好像不是个脑子差的,骗不了她,更何况,那日小楼看来,唯一与萧蔚不熟络的,只有自己。

似是见不得她神情失落,世子夫人告诉她:“萧蔚定会来救你的。”

但这位夫人说这话时,又绕着双足上的铁链,对她说道:“但你最好不要这么早陷得太深,知人知心,识人识清,待知心识清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真的托付终生才好。”

余娴全然不觉得夫人是在提醒自己,只心道这夫人真是可怜,想必是因为她的世子郎君不是个好东西,才引她以过来人口吻感慨如此。

后来确实如世子夫人所言,为她忙前忙后,将她营救出来的人,就是萧蔚。而后续被父亲安排来单独询问她案情细节的,亦是萧蔚。她想不清楚,分明那日小楼时,萧蔚那般和自己划清界限,为何世子夫人还如此笃定他会来救?

是喜欢吧。是喜欢的。

余娴低头咬唇,心中窃喜,想要看看孤傲如他会如何尴尬:“你不是说保证再无往来吗?你的保证似乎不足为信。”

萧蔚却突然用那含情眼凝视住她,半晌:“有些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余娴咬唇的贝齿缓缓松开了,她愣住。

萧蔚低头铺开纸,一挽唇,又淡然道:“余姑娘在被绑匪劫住时,也想到了作为余大人手下的萧蔚会赶来救援吧。”

此话一落,余娴似被惊雷击中,顿了顿,她装作没听见,改口向萧蔚描述绑架她的犯人容貌。萧蔚亦装无事发生,悠然作画。

只是那描摹作画的手笔,越看越觉得与《红酥手》一致。她微微蹙眉,凑近了细看画作,又抬头凑近了看萧蔚神色,后者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被发现心思的躲闪,也没有被她这般靠近应有的羞涩。

余娴指着画:“你上次说作那幅画的朋友,该不会就是你自己?”

萧蔚正在收拾案卷,闻言不慌不忙反问:“余姑娘心中希望是在下吗?”

余娴故作疑惑:“你怎么总喜欢反问我?是你不敢说吗?”

“在下只画倾慕之人。”

余娴抬眼,萧蔚正定定地注视她。

余娴别开眼:“我并不想知你倾慕之人是谁。”

萧蔚紧接着便道:“在下倾慕之人是……”

他故作一顿,余娴屏住呼吸,生怕表现出自己想听。

良久,萧蔚拿起桌上画作和卷宗,躬身一作,气息颤抖似有隐忍:“萧蔚僭越了。”语罢转身离去。

“啊?”

余娴抬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不是。

也没怎么着她啊。

可你还没说是谁。

喂喂,回来。

她是端庄娴静的小姐,让她如何开口啊。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好样的,他竟没再出现。余娴在姻缘庙把头磕烂了也没想出他的深意。

一年,两年……家中巨树经年如一日,秋去萧索,夏来蔚起,她的秋千越荡越高。

一别两年,再次见到他,是他成为直属于陛下的从七品刑科给事中*后,上门提亲。隔着屏风匆匆一瞥,也只瞧见模糊的背影。

萧蔚官低位卑,父亲也知道他的出身,却似自有打算,欣然同意,还反过来劝母亲此子前途无量,又谈起近年鄞江城里她的名声,再说到她的年纪。两位兄长也在一旁帮衬劝说。场面很诡异,余娴不知道萧蔚是如何做到的。他果然在端朝开出了自己的路。

最后父母齐齐来问询她的意见。

父母之命她不打算忤逆,更何况,她还与萧蔚有不解之缘,只是实在想不通,两年不见乃无情乎?上门求娶乃有情乎?那双让她魂牵梦萦的红酥手,为何又伸向了她?

余娴再次跑到姻缘寺,这次她虔诚地磕头求了一签。

似是这签太复杂,不好说,尤其当小师傅听余娴讲了来龙去脉之后,更是解得满头大汗,唤来几个师傅一同商讨。最后还是年迈的住持路过,对她说道:“且随缘吧。”

余娴便不再后悔了。她要嫁给自己会在睡梦中念三十余次名字的萧蔚。

定下之后,唯有余夫人后悔,日夜抱着她哭。出嫁前一夜还捧着她的脸口出狂言:“我的阿鲤身娇体软,怎么受得住那等市井粗人的猛.浪啊?”

此时此刻,余娴坐在萧宅喜床之上,想象了一下,孤傲的萧蔚,如何露出母亲口中的“猛.浪”做派?脸很快烧了起来。

下一刻,她听见门前响动,传来阿嬷和陪嫁丫鬟们整齐的声音:“姑爷有喜了。”

*注1:古时有这个说法,走路先出左脚寓意步步高升,先出右脚会被视为不详,前途潦倒。

*注2:刑科给事中在明朝的时候权力很大,这里权利职责仿明,刑科并非刑部,刑科是直属于皇帝的,和稽查百官、辅批奏折的内阁作用相似,但内阁位高,皇帝用其以上治下,六科给事中位卑,皇帝用其以下制上,使朝局平衡。给事中虽只七品,但因有监察六部、弹劾百官之责,甚至有驳回皇帝诏旨的权力,内阁、六部重臣等都会给几分薄面,不敢造次。此处只作解释说明,全文架空,不必考据。

1.紧张兮兮开文,希望能写出想要的顶级拉扯,暧昧频出的感觉!许愿大家喜欢这个小甜饼!

2.阿鲤:他既没钱又没权出身贫寒性格傲慢,不会觉得仅凭美色就能勾搭到我吧?

狐狸:高端的猎人往往用最朴实无华的手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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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好孤傲好不做作一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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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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