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
她怯生生地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这可是宫内……如若是歹人,能躲过那么多禁卫潜进她宫中,手段了然……
她心头颤了颤。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怔,随后抿了抿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
但很快,他像是鼓起了勇气,胸膛微微起伏,稳步朝着蔡泱走了过来,然后大大方方地冲她笑了。
那笑容,仿佛瞬间点亮了这清冷的夜。
她见他逼近,站起身来往后推了两步,在四周燃起的烛光下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是他。
她心中一惊,一双手无措的抓着袖口。
白日看过那魏时崇的画像,与眼前之人生的一般无二。
“我叫魏时崇。”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一把温柔的琴弓。
蔡泱微微抬起头,抿了抿唇轻声开口:“大王远道而来,这时辰……倒是让本宫意外。”
他挑了挑眉……这是,认得他?
魏时崇微微抬头,望向夜空,目光中闪过一瞬愉悦之色。
他又微微躬身冲她笑:“本王虽不大通音律,却也识得公主琴音惆怅,这是为何?”
她呼吸一滞。
心事有口难开,她咬着唇瓣,总不能告诉他真正的缘由。
可她毅然决定好要嫁给他,换取安定。
她微微仰头看向他:“只是心中愁苦没有言说之人托意于琴罢了,不足挂齿……”
看来她是不想说。
魏时崇笑了笑,背过身去。
像是自言自语般,男人的话语在她耳边扬起:“来日方长罢了。”
闻言她蹙眉。
“大王深夜到访,就是为了羞辱本宫吗?”
羞辱?
魏时崇一愣,转过身去看她,不解。
蔡泱语调平静,对上他的视线道:“本宫身为辰朝长公主,新帝唯有本宫一个至亲,他登基伊始,本宫别无他法……”她低眸,顿了顿又道:“但烦请大王对本宫讲一些礼数。”
蔡泱不愿同他多说,心中自是愤懑却也无计可施……
她既决定以身入局,却断不能丢了辰朝长公主的气节,不然以后日子难过,她也无从说理。
“大王是万人敬仰的战神,能力出众可谓人才,本宫在辰朝也在听闻您的威名。”
魏时崇愣了愣,挑眉:“虚名而已,公主要同本王说什么?”
蔡泱站在魏时崇面前,身姿挺直,眼神坚定,她眉头微蹙,又渐渐松弛下去,缓声:“本宫知道你并非定要将东辰攻下,我愿嫁你,同你进柔伊王宫,只愿你就此休战,换双方百姓一个安宁。”
她微微扬起下巴,直视着魏时崇的眼睛,“本宫嫁与你此生绝无二话,更不会有二心,余生都会追随在你身旁,本宫说到做到,你大可放心。”
说罢,她双手紧握在身前,等待着魏时崇的回应,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眸中的决然。
即便是他现在丢下一句“你算什么?就凭你一个公主还想换回故土和国家安宁?”她也不怕。
一缕青丝半垂肩头,她既是豁出面子和身份,无论如何也要保下一时太平。
她低眸,忍下鼻尖微酸。
魏时崇视线循着她向下移。
她的一双小手绞着衣袖,发丝垂下去,他忽地笑了一声。
旋即转身跨步而行。
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足尖轻点,借墙面之力,几个起落便登上了高墙之巅。
月色如水,魏时崇一袭黑袍卓然而立,他举起酒壶,仰首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浇不灭他心底的快意。
她愿嫁他,这于他而言,仿若世间最动听的乐章。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满心的愉悦。
“魏时崇,我有一事相求。”蔡泱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寂静。
魏时崇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尚未褪去的欣喜,“但说无妨。”
蔡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身为辰朝长公主,嫁娶之事应有三书六礼……我知你为外族,不必遵循我朝繁文缛节,但我仍希望能有个正经由头,盼你派人来求娶,给我留些颜面与尊严。”话落,她的脸颊已微微泛红。
她抿了抿唇,不知这样是否真的得寸进尺了些。
魏时崇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他目光温柔而炽热:“好,就依你所言。”
他站在墙顶,衣袂随风而动,回眸望向蔡泱,深邃的眼眸里笑意满溢,似星子落入其中,浅色的眸子闪着光,夺目异常。
蔡泱随即仰头,与他对视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知道自己的话是否在他心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然而那双眼眸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她根本无法洞悉其中的真意。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徒留满心的怅惘与迷茫。
风轻轻吹过,掀起她裙裾一角。
华灯初上,皇宫内一片金碧辉煌。
宫殿的一处雕梁画栋皆精雕细琢,尽显皇家威严与气派。
御书房内,气氛却凝重得似能滴出水来。
蔡壑面色阴沉。
“陛下,和亲之举,于东辰柔伊皆为良策。魏时崇既已承诺撤兵并结友好,长公主蔡泱和亲,可保边境安宁,此乃社稷之福啊。”
此时,柔伊使者昂首挺胸步入御书房。
使臣单膝跪地道:“陛下,鄙人奉大王之命前来提亲,我柔伊有一言相告,若长公主蔡泱殿下和亲于柔伊,那么我军即刻撤兵,辰国与贵国自此结为友邦,共图繁荣,望陛下三思。”
谏官面上一喜。
现在柔伊已派了侍臣过来,还带来了多箱珍宝,此举意图不言而知啊。既然柔伊已主动来求娶长公主,那岂不是一桩美事?
只是这话,谁也不敢直白说出。
话罢,使者直直看向蔡壑。
蔡壑怒目圆睁,望向使者,咬牙切齿道:“回去告诉魏时崇,朕绝不答应!朕定有其他法子护我朝安宁,休要再提和亲之事!”
此时,蔡泱不顾内侍的阻挠跑进前殿,径直走到蔡壑面前下跪,裙裾在地上铺散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墨莲。
“皇兄,阿泱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蔡泱的声音微微颤抖,却透着一股坚定。
男人一愣,当即蹙眉。
他下意识并未去责怪她干预政事,只欲搀扶她。
蔡泱却执拗地跪着,抬头望向蔡壑,目光诚挚:“皇兄,魏时崇提出的和亲之事,阿泱愿往柔伊。”
蔡壑闭了闭眼。
蔡泱凄然一笑:“皇兄,如今边境局势紧张,若因阿泱一人,能换得两国太平,又何乐而不为?这是为国为民之举,阿泱心甘情愿。”
柔伊使臣闻言点头:“长公主深明大义。”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憧憬,“皇兄,若这几年的太平能让我辰国在诸国之中傲然屹立,阿泱就算远嫁他乡,受尽苦难,亦无悔。”
蔡壑眉头紧皱,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蔡泱看着蔡壑的背影,继续说道:“皇兄,柔伊虽远,可只要能为辰国带来生机,阿泱不惧。只愿皇兄莫要再犹豫,答应此事吧。”
蔡壑停下脚步,望着跪在地上的蔡泱,长叹一声:“你可知这一去,便要远离故土,孤身面对未知的命运?朕身为皇帝,却要牺牲自己的妹妹,朕……”
蔡泱轻轻摇头:“皇兄不必自责,阿泱明白自己的使命。”
闻言他心头一颤。
蔡泱缓缓起身来到兄长面前:“我是皇兄的至亲,阿泱深知……这一切并不是皇兄一人之过,新皇登基伊始,许多窟窿并不是一下就能填完的,取舍之间,总要有所牺牲,”她顿了顿,轻笑一声道:“柔伊此番能主动前来求娶,想来也并不是趁火打劫我辰朝国土钱财,或许是想与我朝结好呢?”
男人蹙眉,他也不知为何,柔伊使臣会忽然前来求娶。
他忽地紧紧抓住她搭在他肩头的手,失声痛哭起来。
蔡泱咬唇,俯下身去,此刻只有兄妹二人紧紧相依……
半晌过去。
气氛凝重,雕花的窗棂透进几缕黯淡光线,蔡泱的身姿柔弱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毅。
或许,他还未像她一般能放得下,蔡壑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蔡泱再次轻声开口:“阿泱知晓皇兄的顾虑与不舍。可若错过此次和亲良机,一旦战火纷飞,受苦的是无数无辜百姓。眼下辰国急需休养生息。阿泱享受百姓供奉,不忍心看到战火四起。”
“皇兄心怀壮志,待国力强盛,何惧外敌?而这一切的开端,或许就在阿泱踏上和亲之路的那一刻。”
蔡壑缓缓松开拳头,抬起手,似想触摸蔡泱的脸庞,却又在空中停滞。
他的目光越过蔡泱,望向墙壁上悬挂的辰国地图,那一片片山川河流都是他要守护的责任。
良久,他的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朕……答应你。”
这三个字一出,蔡壑只觉心中一阵剧痛。
蔡泱却微微松了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而欣慰的笑容:“皇兄大义之举,辰国之幸。”
他望着她。
不日,圣旨传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妹安邑长公主蔡泱,柔嘉淑慎,性秉纯良,今应和亲之大义,远嫁柔伊,此诚为两国交好、天下安宁之壮举,愿公主此去,以和为贵,展辰国风范,促邦国睦邻,功垂青史,福泽万民。钦此!”
……
夜色如水,润透了整座庭院。蔡泱静静独坐水榭一隅,
一阵乐声起,蔡泱悚然一惊,抬眸循声望去。
魏时崇不知何时现身于不远处的回廊下,身姿颀长,一袭素袍融于夜色,手中拿着胡笳,被月色镀上一层银霜。
乐声起初如泣如诉,似塞外朔风割面,又渐转悠扬,带着几缕憧憬的温柔。
蔡泱不自觉起身,莲步轻移,朝魏时崇走去。
她与他相识,却不想有这般绝妙的吹奏技艺。
“我东辰皇宫,大王真是来去自如。”蔡泱轻声开口,声线融在乐音里,添了几分缱绻。
她指着魏时崇手中的物件问:“这是何物”
魏时崇笑:“这是我柔伊乐器,胡笳。”
微风拂过,撩起蔡泱几缕发丝,魏时崇下意识抬手,轻轻将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无意擦过她的脸颊,烫得两人皆是一颤。
蔡泱垂首不言。
魏时崇缓缓开口,嗓音低哑:“你说得对,本王也不愿百姓深陷战火,乱世中许多事身不由己,来日你嫁我,我至少护你周全。”
蔡泱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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