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横玉放火烧了破风寨的粮仓。
其实一开始她逃出来的时候,望着满眼郁郁苍翠的竹林,她挺想直接一把火烧穿破风寨的。
粮食多珍贵啊,谁会舍得烧粮食呢?
可她逃出来,后面破风寨的人也追出来,追逐了好一会,破风寨最底下一层的竹楼都被掀个底朝天。
破风寨在这窄小的崖底生存,抬头一望,层层环叠的吊脚竹楼仿若西南蜀中的筒楼,只不过破风寨易守难攻,任凭她如何努力,也只能在楼底打转。
火把被扔到粮仓里,是在缠斗中,谁也没想到的意外。
最开始破风寨众人还嚷嚷着救火,这时候宋横玉已经不重要了。
到后来,粮仓里面米面油引起爆炸,火势乘着东风径直烧到狼窝里、周围吊脚竹楼上。
孙途作为二当家,惜命得很,也不顾及大当家在哪里,直接招呼自己的人赶紧从密道里撤出来。
齐凉遇上孙途,二人在逃命一事上颇有默契,绝口不提先前两个人的龃龉,争先恐后爬上密道,甚至手脚并用,好像破风寨的大火已经烧到他们的脚底。
待到看到光亮微弱的洞口,有人在逃命的氛围下喜极而泣。
“从这里下去应当就是破风寨。”上面有人,声音清脆宛如初生黄鹂,和婉如圆润珠贝,是那个谢小姐!
“该死,他们怎么找过来的?!”齐凉咬牙低骂。
“谁?”这厢孙途脑子还不清醒,“直接上去把这些杂碎砍了!”
那边刘武灵何卿云已经下了密道,闻言也不意外,“你要砍谁?”
先看清的是衣物,容貌朦胧,待两拨人刀兵相向,洞内烛火通明,前几日刚打过交道的脸出现。
孙途哽住,这几位他熟,一众人杰,且是正常人见过绝对过目不忘的出色脸孔,同样的,估计他们也对他难以忘怀。
“怎么不跑了?”刘武灵问。
孙途说不出活,他看向齐凉。
齐凉微叹,这时候他和孙途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破风寨起火,下面已成废墟,你们要救的人也在里面,去了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上去……”
齐凉视线扫过他们衣服时突然愣住,“外面下雨了?”
刘武灵着黑衣看不出,何卿云穿着浅黄色的衣服,现在肩膀微微濡湿。浅色衣物在烛光下都会被吸色成白色,而她肩膀鲜艳明黄的衣料,和潮坠乌黑的长发,昭告着外界现在下着一场大雨。
大雨打在崖底竹林,将吊脚竹楼颜色洗刷得苍翠清新,空气里雨水的味道并不能掩盖先前厚重呛人的灰烬尘埃。
破风寨之所以在崖底修建成吊脚楼样式,一是防止误闯进寨内的野狼,二则,是因为崖底空气潮湿,便人居住。
王滁带着官兵,从无人敢走的“狼道”,来到破风寨吊脚楼底。
先前的火焰将狼窝里的狼悉数驱逐出去,这才给了官兵剿匪的机会。
王滁拨开最后一层垂地茂密竹叶,露水蹭过他的脸颊,破风寨全貌映入眼帘。
“我滴个姑奶奶。”后面谷阳城里的老伙计张目瞠舌,“破风寨这是修建个天宫出来啊!”
吊脚竹楼修建在崖壁两端,铺满了人眼可视的全部崖壁,不敢想象那烟云缭绕之上,又是何等壮观!当中还奢侈费心的修建出三条空中连廊来连接两壁,整座寨子庞大完整,岚雾水流交缠,飞瀑涓涓,金光倾泄,如一座宝殿仙宫。
“谷阳城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座建筑。”王滁见过世面,短暂失神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他下令道:“找出破风寨罪证,山匪收押,解救百姓,遇到破风寨主就地斩杀者,赏银百两!”
“是!”
谷阳官兵此次倾巢出动,势要将盘踞在此多年,穷凶极恶的破风寨山匪连根拔起!
王滁走到自地下上破风寨竹楼的一个斜坡,他收起伞观察一圈,发现这是唯一一处入口。
有狼窝在,这里不会是破风寨人经常出入的正式入口。
破风寨内部,此刻寂寂无声,竹楼表皮被火焰灼烧得剥落,咔哧咔哧掉下来。
正当王滁想要进入竹楼内部一观时,外面官兵的惊呼声打断了他。
“怎么了?”他问。
官兵们都放下手里忙着的活,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半空,喉头滚动,表情惊惶。
王滁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彪形大汉与一身形伶仃高挑的姑娘,就在空中连廊来回激战,想来这就是破风寨主袁行风,以及被捉走的宋横玉。
他们现在在第二层空中连廊缠斗,这空中连廊看着实在高险,摇摇欲坠,陡峭难行。一般人上去只有爬着走的份,也就是这些艺高人胆大的高手,才敢在脚下悬空的同时放手对战。
袁行风是筑龙军青龙卫现任首领,历经战场磨洗,铁血无匹,武力高超,别说谷阳,就算找遍启州也难有一二敌手。
宋横玉少时能擒狼,全靠一股狠劲,如今她仗自己比袁行风灵活,利用其攻击时的身体惯性,想要借此把他摔下连廊。
袁行风出身行伍,杀招众多,一招横劈勾拳,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宋横玉甩至空中连廊的围栏下,差一点人就要飞出去。
王滁不忍直视,宋横玉似乎失去意识,总之这场崖间决斗,以袁行风碾压式的胜利结束。
不过得益于这场精彩的空中打斗,王滁发现了破风寨真正的入口。
在第一条、也就是离地面最近的那条空中连廊尽头,没有竹舍,只有一个幽黑的洞穴。
洞穴和崖壁上其他密密麻麻如蜂巢的矿洞并无区别,是经开采后,意外挖通的,后来为了出入方便,才规划起来,把这个洞穴修建成与外界相连的密道。
“密道狭窄,只能容许一队人通过。”刘武灵说,“要么你们跟我们退回去,救人;要么你们就在这堵着,谁也别想出去。”
“还有别的选择吗?”齐凉问。
刘武灵从善如流,“有啊,你们去死。我们踏着你们的尸体过去。”
“你!”
齐凉拦住孙途的手,他道:“硬碰硬的下场,就是我们都没好果子吃。我破风寨众,绝大多数都在这里,真要相抗,你们未必能赢。”
“谷阳官兵手段不如我们,先前屡战屡败,想必这十几年来,滋味不好受吧。”齐凉眉宇间隐有骄横之意,对谷阳府兵的不屑溢于言表。
谷阳城内大部分百姓都对破风寨山匪发怵,有时杀到脸前也不敢反抗任人鱼肉,归根结底,还是当地府兵无能不作为,齐凉说的,其实也没错。
“那你想怎样?”何卿云开口问。
齐凉对何卿云的印象意外很好,就连之前耍了他也不生气,见何卿云问话,齐凉变了脸,语气骤然平和。
挤兑得旁边刘武灵牙根直痒痒。
“我们想要出去。离开这里,带着这些人离开谷阳……”
“然后去祸害其他地方的人?”何卿云话语直白。
齐凉只道:“破风寨大部分事情都是袁行风帐下青龙卫所做,我们也是被迫,奉命行事罢了。”
“那他呢?”何卿云提剑指着孙途,“他也是奉命行事?我看他对打家劫舍之事乐在其中啊!”
“还有你身后这些人。你能替他们担保么?出去后不会再行恶事?”
齐凉不说话。
“骗别人的时候别把自己也骗了。”何卿云看着他说,“把这两个打头的抓起来,押着他们回去。”
孙途一直忍着,耐心听了半晌,得知无法出去后当即亮起武器,“别废话了!兄弟们,跟着我冲出去!”
破风寨的花活层出不穷,一记烟雾包把在场所有人炸个措手不及。
胡椒面,面粉,还有什么?有辣椒面吗?
何卿云泪眼朦胧,但挥剑砍倒了几个试图近她身的人。
这些东西对人的伤害有限,缓了一会后,何卿云不禁想,如果每次破风寨都是这个招数,怎么谷阳府兵一城也扳不回来?真就不堪用到这个地步?
烟雾散尽,洞口有赵煊奕把守完全不用担心。
令人意外的是,孙途的尸体倒在地上。
众人倒吸一口气。
孙途眼睛睁大,神情里满是震惊,似乎临死前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而汩汩静流的鲜红血液,一点一点带走他的体温。
何卿云与齐凉对视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任何人面上神色皆是一片迷茫仓皇。
除了齐凉。
他太镇静了,何卿云心想,难道同行共事多年的人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也没有任何触动吗?
“孙途太鲁莽了,他不该让这么多人陪他一起去送死。”齐凉语调平平,“既然如此,为保破风寨众其他人的性命,我愿带路,回到破风寨,助各位缉拿要犯袁行风归案!”
齐凉倒戈,惹得后面的破风寨众群情激愤,尤其是孙途手下。
不满意,不想蹲牢子?那又有什么用?潇洒十几年,也该够了。
齐凉被府兵拷上,冰凉的锁链贴在手腕上,让他不适应地轻抖。
他看着何卿云,刚刚几个闹得动静大的被原地处决,队伍里彻底没了反对之声。
“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能戴罪立功,饶你们不死,府衙已是开恩。”府兵队长终于扬眉吐气一回,语气得意洋洋,仿若施恩。
“走吧,你在前面带路。”何卿云来到他眼前,对他说。
现在的队伍,齐凉带头,何卿云刘武灵紧随其后,谷阳府兵居中,破风寨众在其后,赵煊奕等人殿后。
独眼老人年纪大了,留他和几个府兵在洞口把守,众人将后路安排好后,终于转而向破风寨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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