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有些凉意，我裹紧衣裳，忽然想起几年前返乡的日子。
入目的一片触目惊心，少爷家的房子已经垮了，砖瓦的大厅像被炮弹轰过一般，水灵灵的没了一半。
深秋时节，少爷穿着一层薄单衣，坐在椅子上，雨水顺着屋顶残缺的瓦块低了下来，一下下砸着少爷的肩。
他也不躲，就那样呆愣愣的坐在那里，见我过来便开始晃动双手，跟街边卖唱的一般，笨拙的讨好我。
我认出那时戏园子里常见的手势，只觉得心脏重重揪了一下，却也哭不出来。
大脑发麻，不知怎么到的少爷跟前，几年前见过这样的情形，当时还是我娘。
“少爷，你还记得我吗？”我蹲坐在椅子旁边，无助焦急的期盼他回我。
可他只是痴痴的冲我笑。
完了。
少爷也疯了。
我不知道少爷经历了什么，又遭受了多少，但能让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定是遭受了天大的迫害。
我回头找包袱里的袄，却不知什么时候被我丢了一地，沾满了泥水，我扒下身上的衣裳给少爷披上，他又冲我笑。
真是个傻子。
“别哭。”他好像清醒了片刻，在我脸上胡乱摸索着，替我擦去眼泪，语气还是那般温和。
“这里太冷了，不能在这继续待下去了，得换个地方。”他似乎听懂了我的话，不动声色的往椅子边上挪，只听“啪嗒”一声，重重的栽到了地上。
他匍匐在地，双手发力往前爬，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砰的一声撞到了土墙上。
脑袋被撞紫了，一股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少爷看不见了，腿脚也走不动道了。
我快步上前，打横把他抱起：“少爷……”
少爷往我怀里缩了缩，又开始傻笑了。
少爷院子里的桌椅床板，凑凑却只能摞一个粗略的狗窝，他哪能受这罪啊。
我把少爷带到了茶馆，他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既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神情舒展了很多。
少爷还是很喜欢听报。
可是一直在这茶馆也不是个办法，打尖住店也住不了多久，寒冬将至，得快些把房子建起来。
“掌柜的，有没有单独的房间？”
“单间都包走了。”
我又转回少爷身边，在他耳边叮嘱：“少爷，在这待着别动，好不好？”
少爷点头，我不知道他倒底有没有听懂，但我必须得出去了。
临走时，我塞给老板几块铜板，让他闲暇时盯一下我家少爷。
老板爽快答应：“放心吧，我这店安全的很。”
运沙，打地基，灌砖……工程量属实不少，我跑了四五条街，才从小巷里找到一处接活的工头，商定好日期和钱财便匆匆往茶馆赶。
赶回去时，天已经黑了，茶馆里的人却乌泱泱的挤成一团，我认得那是少爷在的位置，连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我又见到了二少爷，他穿的人模狗样的，坐在少爷原先的位置，不过模样倒是跟少爷越来越像了。
我恍惚一顺又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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