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件人：沈靳川。
内容：「醒了吗？头疼的话，让程星给你准备蜂蜜水。今天没有安排，好好休息。」
平静、自然、甚至堪称体贴。
却只字不提昨晚那个可能发生、也可能只是她醉酒幻象的吻。
叶羡死死盯着屏幕，指尖发冷。他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他何必特意发消息来？如果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能如此平静？
一种强烈的羞窘和自我保护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必须让它“没发生”过。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
“沈……沈总，”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努力维持着镇定，“谢谢关心。昨晚庆功宴喝多了，有点断片，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两秒漫长得让叶羡几乎窒息。
“没有。”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喝多了，助理送你回房的。好好休息。”
他选择了配合，一起粉饰太平。
叶羡本该松一口气，但心里某个角落却莫名地塌陷下去，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他果然……并不在意。
“那就好……谢谢。”她干巴巴地说完，飞快地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沈靳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东京清晨的车水马龙，缓缓放下手机，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落寞。他记得那个吻的所有细节，记得她生涩的主动和后来彻底的依赖。但当她选择“不记得”，他只能将那份悄然涌动的悸动再次深埋。他尊重她的一切选择，包括假装遗忘。
*
从东京回来后，某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叶羡发现自己开始无法控制地关注沈靳川的动向。
她会下意识地在各种商业财经新闻里寻找盛世声乐的消息。
她会“偶然”点开他极少更新的、只有官方动态的朋友圈，然后快速划过。
她从经纪人程星那里旁敲侧击他是否提到了接下来的投资计划。
她甚至调整了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部分非重要行程，空出了一些时间段，隐隐约约地期待着。或许他会像之前一样，突然出现在某个她所在的城市。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巡演结束后突然的松弛带来的不适应，只是因为他是她职业生涯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帮过她很多的朋友。
但内心深处，她知道不是。
那个醉酒后的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远未平息。他的回避和配合，反而让她更加在意。
就在她为自己这种莫名的关注感到心烦意乱时，一个巨大的机遇和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
工作室里，经纪人程星将一份精美的邀请函推到叶羡面前，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阿羡，‘全球浪潮音乐节’！主舞台开场表演邀请！这可是亚洲歌手能拿到的最高级别的国际曝光了！”
叶羡拿起那份沉甸甸的邀请函，心脏因激动而加速跳动。全球浪潮音乐节，那是所有音乐人的梦想舞台。
“真的？！他们怎么会邀请我？”她难以置信。
“音乐节的主办方之一，环球娱乐集团，最近和盛世声乐在亚太区有几个深度合作项目，关系非常紧密。”程星解释道，语气变得有些微妙，“那边私下透露，如果由盛世声乐这边，特别是沈总亲自出面牵线洽谈，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包括演出时段、宣传资源，都能谈到最优条件。”
叶羡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了。
沈靳川。
又是他。
她的事业前景，再次和他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上一次是MV投资，这一次是国际顶级音乐节的入场券。
利用他的关系吗？
她想起他默默准备的餐车，他在深夜排练室的鼓励，他为她压下绯闻的果断，他在庆功宴上克制而担忧的眼神，还有那个她“不记得”的吻……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渴望这个舞台，渴望证明自己，但她不想再欠他更多，不想将他们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再掺杂进**裸的利益交换。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精心算计的猎人，利用他的好感？
“必须通过他吗？我们不能自己谈？”叶羡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自己谈，希望渺茫。竞争对手太强了，而且……”程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阿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是你走向世界舞台的关键一步，机会稍纵即逝。沈总那边，他应该会愿意帮忙。”
程星观察着叶羡变幻的神色，作为过来人，她早已察觉到自己艺人近来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和对那位商界大佬超乎寻常的关注。
她犹豫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阿羡，”程星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公司高层最近在关注你的续约问题，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叶羡抬起头：“什么风声？”
“关于你和沈总的。”程星直视着她的眼睛，话语直白而残酷，“公司原则上不干涉艺人私生活，但有一条红线很清楚。尤其是与你这个级别的艺人，尤其是与沈靳川这种量级的商业人士。风险太高，不可控因素太多。一旦处理不好，对你的形象、对公司的利益，都是巨大打击。”
叶羡的心猛地一沉。
“你的新合约谈判下个月就正式启动了，这是你职业生涯最关键的一次跃升，涉及天价代言和绝对的话语权。”程星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心中朦胧的幻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段绯闻，尤其是真的恋情，都可能让谈判横生枝节，甚至导致续约失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羡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发冷。
程星的话像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淋到脚。
事业与感情。
野心与心动。
清晰的利益权衡与模糊不清的情感悸动。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圈子的规则，只是当它如此**地摆在面前，并与那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时，才感到如此的窒息。
她想要那个光芒万丈的国际舞台。
她也想要那份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刚刚萌芽却已被现实拷上枷锁的情感。
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勾勒出冰冷的轮廓。叶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精致的邀请函，仿佛能触摸到它背后代表的荣耀与重量，也能感受到它所带来的沉重抉择。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沈靳川沉默注视她的样子，闪过他说起挽救家族企业时的疲惫，闪过他配合她“失忆”时可能有的落寞。
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安静躺在桌上的手机上。
屏幕是暗的。
他再也没有发来分享音乐或问候的消息。
自从那天早晨之后，他们之间那根细微的、悄然连接的线，似乎随着她的“不记得”，而被他干脆利落地斩断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
是拿起手机，为了事业，主动去联系他，请求帮助，将两人重新拉回利益交换的轨道？
还是听从内心的悸动，却可能赌上自己奋斗多年才拥有的一切？
叶羡陷入了一片无声的思考漩涡，面前是星光璀璨的康庄大道，旁边却隐约可见一条布满迷雾、充满未知风险的小径。
而她，必须做出选择。
回国后的日子，被各种通告、采访、杂志拍摄填得满满当当。巡演的巨大成功将叶羡的事业推至新的高峰，鲜花、掌声、赞誉如潮水般涌来。她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精准地完成每一项工作，笑容完美，状态无可挑剔。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刻意避开什么。
手机里，那个曾经会偶尔分享音乐或简单问候的对话框，被她设置了免打扰，沉到了最底端。
几次商业活动上，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会立刻不着痕迹地转向另一个方向，或者拉起身边的经纪人、助理热烈交谈，制造出无法被打扰的假象。
他送来的庆祝花束，与其他人的一起堆在角落，她甚至没有去看卡片上写了什么。
他通过程星转达的关心和邀约，被她以“行程太满”、“身体不适”等万能用理由一一回绝。
一次顶尖时尚杂志的周年晚宴，他们不可避免地同席。叶羡全程与另一侧的导演谈笑风生，礼貌而疏离地回应沈靳川偶尔抛来的话题，像对待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普通合作伙伴。
她能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带着一如既往的专注，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审度。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和风度。
他的沉默和尊重，反而让叶羡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她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逃兵，享受了他带来的诸多便利和隐秘的关怀，却在心动和现实的压力面前，选择了最安全也最冷漠的方式——逃离。
她甚至希望他能有点反应，哪怕是一句质问，也好过这样绅士的、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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