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曳觉得梁泽还是醉了的。
他坐在电瓶车后座的时候,浓重的酒气挨得很近,难闻。喝这么多酒,醉是很正常的事。
怕他摔下去,让他扶住自己的腰,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骑了一段,她才猛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骑去哪儿呢?
以电瓶车现在的电量,万万骑不到梁泽市中心的大平层。夜深人静的,还能去哪儿?
“梁泽,”秦曳微微侧头,问道:“你去我家吗?”
身后人单手扶着秦曳的腰,很刻意地保留了一点距离,两人贴着的地方不多。他似乎轻声嗯了一下,接着又反问:“可以吗?”
“那也没办法。”
“谢谢。”
“……那好吧。”秦曳认命地向新家骑去。
输入房门密码的时候,秦曳没有避着梁泽,毕竟这玩意儿要指纹和密码一起输才有效,梁泽没录指纹。
打开门,屋里灯还亮着。客厅里各种快递袋、支架、拆了一半的纸箱散落一地,略显凌乱,看得出来,主人走得匆忙。
秦曳给他找了一双拖鞋,新的,跟自己脚上的是同一款,只不过是黑色。当时买的时候,一连串买了三双。然后她就把梁泽留在入户,自己跑去阳台,收起了早上画完的两幅油画,蹭着白天的太阳晒干。
油画不大,她一手提一幅,依次背过来斜靠在客厅的墙边。
有一幅是自己的人像,画得很怪异,有一幅是花瓶,画得不好。总之都不太方便见人。秦曳认为这种关于负面情绪的艺术表达,是比较私人的,之前在家的时候,她也总偷偷摸摸地画这些,只有一些速写、素描的状物作品,才会偶尔拿出来展示一番。
忙活完这些,梁泽还是停在原地不动。
“你进来啊。”秦曳招呼道,转身去橱柜里翻水杯,准备给他倒温水。
梁泽看到餐桌上放着个马克杯,是个崎岖不平的蓝色苹果……或者梨。
他喝了水,拿着秦曳为他准备的衣物和毛巾,进了浴室。
秦曳说这些都是新的,刚洗过,虽然T恤和裤子有点小,但柔软舒适。
秦曳将他的卧室整理一番,被单和枕套都泛着幽幽的栀子花香。
躺在床上的时候,梁泽没有拉窗帘,月光还是路灯苍白地照进来,房间里被直射的那面覆着一层荧荧的光。
醉意没褪?还是被子很厚?
梁泽觉得很暖和,脑子里猛然地浮现出一个概念——家。
“一家人要有一家人的样子。”
这是父亲常说的话,就是这句话让五岁的梁泽第一次开始思考:家是什么?
此外,父亲对他说的最多的话是:“alpha就该有个alpha的样子。”
不能被信息素裹挟,要理智,既然获得了该性别本身带有的智力和体力优势,就应该好好利用起来,像其他alpha一样,成为社会中的佼佼者。
与此同理,他们一家都践行着这个“样子”原则:
父亲要有个父亲的样子,一家之主,主持家业,与妻子相敬如宾,对儿子既要严苛又要给予相应的支持。
母亲要有个母亲的样子,在家承担起相夫教子的责任,尽管丈夫出轨了一个omega下属,也要像个母亲的样子。
儿子要有个儿子的样子,不能质疑父亲的决定,不能顶撞母亲,可以委婉地说明情况,要孝顺,不能忘记回家吃饭。
妻子接喝醉的他回来,收拾出温暖的床铺,尽管没有躺在他身边。但梁泽已经觉得这是个“家该有的样子”。
天花板上的灯暗着,只有一层灯罩的轮廓。
闭上眼睛前,梁泽想,如果要有所比较,他和秦曳的这个家应该比父母支持的那个家要真诚。
至少他不会出轨。
灯一晚上都暗着,但天亮了。
定时闹钟照旧响起来,梁泽睁开眼,洗漱,准备早餐,然后等秦曳起床。
其实他只会做基础的东西,热牛奶,煎蛋,煮粥这项技能年久失修,是照网上的教程一步一步来的。所幸步骤没什么技术含量,秦曳的房子完好无损。
七点十分,秦曳的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
他关了火,咸香的米粥放在锅里,等秦曳起了再重新热。什么东西都没拿,梁泽到了客厅,把昨晚剩下的快递重新整理,快递袋和纸箱应该不会再用,他挑出来,堆叠在一起。颜料不知道要放哪儿,便一支一罐地排列在茶几上,按照颜色相近程度分组。
昨晚被特意反转靠在墙边的画框纹丝不动待在原地,梁泽想,如果真的不想让他看到,秦曳应该会把它放进自己的房间,这样的摆放被他理解成一种害羞。
梁泽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提起了第一幅画。
蓝色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支快要枯萎的百合花,粉嫩的花瓣从头部开始腐烂,裂出纵横的皱纹。
第二幅画。
——是秦曳自己,轮廓画得很像,却没有阴影、灰暗面的讲究,面部是统一的肤色,眼睛弯弯的,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牙齿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白颜料,像是用画笔从罐里剜出颜料直接沾了上去,一坨一坨的。背景是纯蓝色,跟第一幅的花瓶是同色。
alpha对艺术的感悟能力低得惊人,对于这两幅画,他的评价分别是:画得很像,和,倒是没见过秦曳笑得这么开心。
哦,还有一个小细节,就是秦曳的右眼下方有一颗小痣,画里没有。那晚她断断续续地哭,泪珠经常会划过那颗痣,梁泽情不自禁地去吻,然后就能感到睫毛在上下颤动,有些痒。
“好看吗?”秦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房间。
梁泽把画一一朝外在墙边摆开,很冷静地回答道:“都很好看。”说罢,想起刚刚的思考,又补充一句:“为什么少了一颗痣?”
原本是有些被冒犯到的,但这一句打消了蓄力半天的发作,秦曳问:“哪里?”她走过去,弯下腰,凑近那幅画端详。
“这里。”
右眼的眼尾处被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
梁泽的指腹很冰。
“嗯?”秦曳疑惑地在刚刚被点出的部位挠了挠,走几步到了隔壁厨房,把不锈钢锅盖当镜子,研究起自己的右眼。
“对噢……以前没有的。”秦曳喃喃道。
鼻尖嗅到了一点热乎咸香的饭味,注意力又被转移:“你做饭啦?”她揭开了锅盖,温热的肉粥表面结了一层皮,里面还加了玉米粒和青菜丝,看着,怪诱人的。
“好香……”秦曳直起身,说:“你吃了吗?”
“还没,在等你起床。”
等的时候好像还把客厅收拾了一下,秦曳一出来就看到茶几上颜料罐子被强迫症排队了。她弯着食指扣扣脸颊,眼睛在无意识情况下以极高的频率眨动十几下,最后很勉为其难地说:“你这样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为什么?”梁泽不以为意,认为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他到秦曳身边,把火重新打开,打算重新热一下粥。
“下次不用等我了,直接吃就好,我自己也能解决的。”秦曳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煎蛋可以放进微波炉热吗?”牛奶在开水里泡着,煎的蛋已经凉了,他没考虑到。
“可以吧。”秦曳回答。
秦曳很少跟梁泽一起吃早餐,这次有点不太一样。
梁泽身上穿着她之前买的超大T恤,其实她穿过一次,但太大了,后来就一直塞在衣柜里。但这个人穿起来倒是刚好合身,衣服的肩线刚好停留在肩膀处,暗紫色很挑人,衬得他皮肤很白,胸口前用黄线绣出一个“静”字,配上他一本正经的神态,有点好笑。
咽下最后一口粥,勺子被重新放在碎花碗中,发出特有的清脆碰撞声。梁泽擦了嘴,对她说:“不着急去工作的话,我会等你吃饭的。”
刚咬了一大口煎蛋的秦曳顿住,还没来得及嚼,就愣愣点头。
梁泽好像……好像有点认真来着。
深秋,从厨房的窗外望去,街道两边的树快要秃完了。一两个鸟窝孤零零夹在围拢的树枝间,停在枝桠上的鸟雀思索着如何过冬。
吃完饭后,秦曳主动收拾了碗筷洗碗,梁泽正好被一则电话叫走,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人。洗着洗着,秦曳就不自觉停下来,对着街景发呆,直到一两声急促的鸟叫唤醒她,这才把视线挪到自己手上。
她又看到了面前支着的锅盖,观察起自己来。
右眼下面,还真长了一颗痣。
但有一绺头发怎么翘这么高啊,她刚刚就这样跟梁泽吃了一段早餐嘛!气急败坏地洗洗手,把丸子头重新解开,又绑一次。
头发重新扎好的时候,秦曳脑子里冒出个想法:也许,梁泽真的不单单是因为信息素才选择她的呢?
稍稍心机就被心软小秦带回家的小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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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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