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上好一刻,车轮才动。胤祥拉开车窗帘望外看了一刻,跟我感叹:“四哥,照这个速度,今儿到大哥府邸早不了!”
风俗里新娘到夫家坐福都是越早越好。现胤褆跟着太子仪仗慢慢走,新娘喜轿即便到了也只能停在二门别脾气,不能入洞房坐福。
我理解太子巴不得胤褆福气小些才好的想头,就是这手段,我很不以为然:跟妇人似的,十分小气。
去岁绮罗进府,琴雅就没许绮罗坐福。
或许就是如此,我忽然想到:过去两年,我和绮罗才各种坎坷。老祖宗传下来的礼应该是有因头的,太子这么做,可能真有些效用。
胤褆明知道太子不怀好意,但能怎么办,不忍造反吗?那皇阿玛第一个饶不了他!
嫡庶尊卑,可不止针对妻妾,我兄弟一样身在彀中,无一幸免。
……
“呀?又下雪了!”
行进途中,不知道胤祥第几回拉开车窗帘后惊叹。
我跟着瞧了一眼,果不其然在飘雪。雪片子虽说不大,但也纷纷扬扬地,漫天都是。内务府迎新仪仗用的伞盖多半罩不住喜轿,我暗暗思忖:何况迎新的总管还是赫舍里家的赫奕。
……
平日两刻钟的路今儿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雪还在下,我兄弟冒雪下车给太子接轿,一身喜服的胤褆冒雪开中门,放礼炮,鼓乐齐鸣迎太子——怎么看都有一种胤褆迎娶太子的荒诞。
我不觉望了望胤祥,胤祥乐呵呵地回我一个眼色,我得了提醒赶紧地扯出笑脸……
好容易进到二门,花轿早到了。看得出内务府尽力了。花轿上没有雪,只四周围地上积了一点——毕竟扫帚是秽物,不能对着喜轿挥。我不觉扫了领头的赫奕一眼,心里讶异:竟是个厚道人!
“太子爷吉祥!”
三嫂董鄂氏站在一众跪地的仪仗队伍里,袅袅婷婷地给太子请安。
“三弟妹吉祥!”太子含笑叫起:“你在这里?是了,你是全福福晋!”
“太子爷明鉴!”董鄂氏含笑答应,我身前的胤祉也骄傲的缕了缕胡须。
二门内跟太子妃并肩走出的绮霞脸上的笑闻声一僵,太子妃瞟绮霞一眼,上前两步含笑行礼:“太子爷吉祥!”
……
今儿福晋到的不全,似绮云、舒舒觉罗、玉婷有身孕的都没来;琴雅生产不足百日也没来;秀英一个庶福晋,不够分量,干脆没来。来的就是太子妃带太子侧福晋、庶福晋,他塔喇氏带胤祺的侧福晋、庶福晋、格格,哈达那拉氏带胤祐的侧福晋、庶福晋、格格,绮霞,小董鄂氏带胤禟的两个庶福晋、格格,富察带一枝花这些,再还有胤褆的侧福晋、庶福晋、格格。
打伊尔根觉罗氏薨后,董鄂氏已是我兄弟嫡福晋中唯一的全福福晋,确是该她和老三得意的。
而琴雅,我后知后觉:也是我兄弟嫡福晋中继董鄂氏之后唯一一个生了嫡长子的福晋。
我许多兄弟,至今就胤褆、胤祉,还有我,有嫡长子。
太子也只得一个嫡女。
胤祺没有嫡子女,长子长女都出自侧福晋刘佳氏,次子、次女生母则是侧福晋瓜尔佳氏、庶福晋白氏。
胤祐长子、长女、次子、次女生母都是侧福晋那拉氏,只三女一个嫡女。
胤禩压根没有子女。
胤禟成婚两年,也没有嫡子女,就一个庶长女。
我想我还是太轻信琴雅了,过去四年为她的贤德恭谨所迷惑,没想弘晖一落地,琴雅就恃子而骄,原形毕露,伙同丫头公报私仇,死逼绮罗不算,还当面算计爷、离间爷、□□爷,拿爷当傻子欺哄。
琴雅现不过才生了一个弘晖而已,这往后若是再生了格格,成了全福嫡福晋,岂不是更要踩爷头上,绮罗再没有活路?
琴雅不能再生了,我当即决定:一个嫡长子弘晖已然足够。爷得汲取教训扶植玉婷,只有玉婷诞育之功胜过琴雅,才能替爷制衡琴雅。
……
“太子爷吉祥,各位王叔吉祥!”
伊尔根觉罗氏跟胤褆生的一子四女给太子和我兄弟请安问好。其中最大的女孩儿不过十四岁,跟敏妃薨时胤祥一般大,最小的儿子弘昱更只六岁,比孝懿皇后薨时的我整小了六岁。
先孝懿皇后薨时,我得皇阿玛怜悯,与太子一起养育乾清宫——不能说皇阿玛对我不好,但我还是吃尽了没娘的苦。
弘昱这一点子大,即便得胤褆维护,往后也少不了吃亏受苦,且无可言说。
即便是为了弘晖,我想我也得维持好大面,眼下绮罗这个亏得忍,只图将来……
“大哥,”太子转对胤褆笑道:“既然花轿都到了,就别让新娘子久等了!”
我抬头望望天,心说:这个点,皇阿玛都下朝了吧!
射箭、踢轿,漫天雪花中,张吉兰顶着红盖头在全福福晋三嫂的搀扶下下轿跨火盆……
看到雪花乘着风一扑扑地飞卷在张吉兰的大红喜服上,我心叹一口气:原以为这是个有福气的,没想大喜的日子落雪,天不逢时,日月无光,不似好兆。
……
皇子大婚,满朝文武与会赴宴。这喜席照例摆在宫里箭楼。观好礼,我一众兄弟又坐车往宫里箭楼吃酒。太子的仪仗依旧走在最前,我兄弟从恭送太子上轿到恭迎太子下轿,又是一个多时辰。如此等到箭楼已近午时,文武百官都到了。
看到太子进门,所有人磕头行礼:“皇太子千岁、千千岁!”
太子含笑叫起:“各位大人请起!”
当众主桌坐下,太子又招呼:“今儿是直郡王的好日子,孤和众位大人一样都是喜宴嘉宾。大人们不必拘礼,各自请坐!”
话虽如此说,文武百官到底看我兄弟都坐了,方一个看一个地按官阶大小,陆续就坐,然后便眼看着桌席不够了。
文武百官都各有差事,特别是侍卫守军,都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轮班倒,连带的,皇子喜宴原是个流水席。
早前因为洞房做在阿哥所,我兄弟观好礼后都早早来箭楼喝酒,开初来的也都是下了晚班的侍卫禁军。及等尚书太傅大学士等重臣下了早朝,都已喝过几轮,新郎也早就不在座位上了,满场跑的敬酒。如此大臣们来后都是先给新郎敬酒,再来给太子请安。
结果今儿我兄弟来得比往日晚了两个多时辰,官员们不管先到后到,都集中在现在坐席,这桌椅一下子就不够使了。
胤禩赶紧吩咐秦柱儿开城楼,加桌椅,把人往城楼领——箭楼地方有限,这腊月寒天的,又不能在室外摆酒。
胤褆坐在太子下首,脸都气绿了。
太子没事人一般地冲胤褆笑道:“大哥,既然大人们都到了,这就开席吧!”
胤褆气得都没答应太子,转对赫奕道:“赫总管,开席吧!”
……
一时开席,赫奕作为今儿婚宴的总管大臣,率先举杯,第一杯自然是祝皇阿玛万寿无疆,第二杯皇太子万福金安,第三杯才是胤褆新婚志喜。
接下来太子祝酒。第一杯依旧是祝皇阿玛圣烛远照,第二杯贺胤褆新婚,第三杯敬满朝文武——提前把胤褆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再才轮到胤褆。胤褆再不愿意,第二杯也得致敬太子……
其实往常也都是这个顺序,但因为没这许多的尚书太傅大学士等重臣,所以不似今儿这般直观感受太子储君的尊贵——事事都在胤褆之前,是胤褆喜宴当仁不让地主角中心。
转眼敬酒。我兄弟必然要轮流敬胤褆,大臣们也不能干坐着,一个个举杯过来,先敬太子,再敬胤褆——都是人精,谁也不想当出头椽子被太子记恨,胤褆根本没得离席敬酒的机会。
年羹尧是同着张廷玉、徐本、傅敏等二十几个庶吉士一块来的。再有两刻钟,庶吉士们就要点卯上课,现敬了酒就得走。
再六部三院的官也都得回衙门当差。
这许多的人,胤褆除了招呼年羹尧一声名字,根本不得暇说话。
我见状自是称心
……
继傅敏之后,年庚尧也斟一杯酒,双手捧敬给我:“爷!”
我接过酒杯笑道:“今儿是你们大爷的好日子,爷再坐会子。你们学里点卯,且先走吧!”
……
午时一过,箭楼的人立少了大半,太子眼见各部重臣都走了,没走的也是铁杆明珠党,多坐无益,方起驾回东宫。胤褆巴不得太子赶紧走,立刻恭送。胤祉跟着告辞,我也不想多呆,乘机告辞……
……
回到书房,我吩咐高无庸:“传了秦栓儿来!”
……
“回爷的话,昨儿夜里主子打上房回来后要水洗澡,然后便歇下了,夜里歇得安。”
绮罗昨儿起得早,睡得晚,午觉也没好生歇,我合计:一准是乏坏了。
“今儿一早,主子如常往上房请安,回来时包金媳妇跟着一块来了。再福晋赏了主子两口袋坚果,朱红姑娘使奴才和秦锁儿替主子扛回了院。”
坚果?我心里一动,坚果有益毛发,琴雅这是对绮罗恩威并施。
再请安回来——琴雅又跟人展示她的贤德。
“主子进屋后便告诉金嬷嬷说福晋恩典,指了包金媳妇来她院子做饭,以后厨房这块都给包金媳妇,让金嬷嬷别管了!”
我……
我知道琴雅指包金媳妇来是为操控绮罗饮食,我没想绮罗撒手撒得这般干脆——竟是争都没争一下,就拱手相让。
绮罗此举,我微一思索,恍然:是为保护金婆子,置身事外!
如此三个月后,绮罗或胖或瘦,我和琴雅满不满意,都与金婆子无干。
绮罗对她奶娘倒好,就是如此一来,她一日三餐就全握在包金媳妇手里了。
绮罗真不担心包金媳妇卡喉咙?还是生了短见,无所谓争与不争?
绮罗说过她素来不喜争斗,更不与命争。我忍不住皱眉:听着与世无争,根本是随时撂摊子,不想过了!
……
“金嬷嬷原想说什么,被徐嬷嬷拉住了。金嬷嬷便去厨房跟包金媳妇交了钥匙,和徐嬷嬷往园子里放生鲤鱼去了。”
厨房管事历来是个肥缺,而金婆子也不是一般地会贪便宜,连吃带拿。绮罗让金婆子把厨房交给外来的包金媳妇,我寻思她怎么都得跟绮罗唠叨两句,没想钥匙交这么干脆——该不是金婆子、徐婆子也察觉出了什么了吧?
绮罗家常都待在院子里,近来没日没夜地为琴雅召去上房,且前儿上房回来还大哭一场,两个婆子不傻都知道有事发生。
……
老四眼里:
绮罗恃宠而骄是对他爱的信任,
琴雅恃子而骄则是对他爱的辜负。
琴雅大婚四年,熬死玉婷两个儿子,生了嫡长子,一下子扬眉吐气,得意忘形,惹怒老四,自此再无孕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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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全福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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