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进屋,绮罗立张罗我用晚饭。
一时晚饭摆上,果然是凉拌马兰头,香樁炒鸡蛋、芹菜炒腐竹、荠菜豆腐汤几样菜蔬。
饭后到院里遛弯。走完既定的三圈,我没有就走。
“高无庸,”我吩咐:“将爷那本《大悲咒四十二手眼》和那串凤眼菩提子佛珠拿来!”
抄《女诫》原是惩戒,绮罗一百遍早已抄完。现在我跟前不是一般小心谨慎。连日来绮罗都没再抄《女诫》,我以为也没必要再抄了,改成佛经是正经。
杏眼疑惑地望向我,我镇定解释:“绮罗你能观佛塔塑像编舞,可见与佛有缘。你家常无事闲着也是闲着,倒是学些佛法,增长福慧。”
绮罗听愣,呆望着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不免羞恼,敲她额角,质问:“难不成你还想继续抄《女诫》不成?”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绮罗抱头躲避,撞我胸怀,口里告饶:“贝勒爷恕罪,奴婢愚昧!”
我抬手搂住,随口教训:“你空有聪明,行事却是糊涂。可见心智未开。回头爷教你制大悲水,你每日早起喝了,可得真智慧!”
……
说话间,高无庸拿托盘盛来经书和佛珠。我先将经书递给绮罗:“这本《大悲咒四十二手眼》爷赏给你,往后每日爷给你讲一段,你好好研习!”
“奴婢谢贝勒爷赏!”绮罗双手接过经书。
“再还有这一串佛珠,”抬手将佛珠挂绮罗脖子上:“爷也赏给你,你今后每日早晚诵经持咒念菩萨名都能用!”
绮罗低头看着胸口的佛珠,再次行礼:“奴婢谢贝勒爷赏!”
“好了,起来吧!”我扶起绮罗:“回京后爷给你院里立个佛堂,现出门在外,你且把这经书佛珠供你堂屋案上!”
……
炕上坐下,我问绮罗:“知道大悲咒吗?”
杏眼瞟向手里的经书。
换个问题:“见过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像吗?”
杏眼眨了又眨,终于出声:“贝勒爷明鉴,奴婢在宫里佛阁,见过四个头,八个眼睛,八个胳膊的观音像!”
就是说没见过。
京里寺庙几乎都有大悲殿,绮罗先前在家都未曾去过。
归我后,绮罗也只去过江宁的鸡鸣寺和弘觉寺。
这两座青庙都没设大悲殿,没有供奉观音菩萨千手像。
眼见绮罗对《大悲咒》一无所知,我翻开经书,给绮罗看第一页的佛像:“绮罗,你瞧这张佛像!”
绮罗探头来瞧,我拉她在我身边坐下……
“经文记载观音菩萨这世转生为兴林国三公主。兴林国国王庄王有三个公主。其中大公主、二公主到了年岁就听从父亲安排嫁给了邻国王子,妙善公主是菩萨再来,打小茹素,长大后就不想嫁人,只想出家。”
前岁元宵绮罗在太白楼相亲弹琴唱曲不亦乐乎,可见绮罗不排斥婚姻,只是权衡利弊,不想进宫嫁我兄弟而已。
再绮罗无肉不欢,也就这两日吃了两顿野菜。
反是我,打小就不爱荤腥,更喜素食,有些佛门弟子再来的意思。
杏眼瞟向我,我轻抚绮罗发髻继续讲述:“庄王就将妙善公主锁了起来。王后心疼女儿,悄悄放走了妙善公主。妙善公主就寻了座寺庙出家去了!”
我其实也动过出家的念头,因知道皇阿玛不许,且会带累一大波人,才没付之行动。
“庄王找到妙善公主出家的寺院,让主持劝说妙善公主还俗。主持便让妙善公主挑水,希望她知难而退……”
“眼见妙善公主宁可挑水也不还俗,庄王一把火烧了寺庙。主持带寺里的比丘尼都烧死了,妙善公主因为到溪边挑水躲过一劫。”
这得天地鬼神护佑的菩萨就是不一样,遇到火汤,也能自行消灭。
绮罗几番大难不死,绝对是有大来历。
绮罗望着绣像不知想些什么,我自顾讲述:“焚烧塔寺是很大的罪。庄王就此生了阴疮,日夜疼痛,寝食不安。有高人指点庄王说你这病得用亲人的手眼当药引来医。庄王就跟大公主、二公主要手眼,都被拒绝。时妙善公主已经在紫竹林修得菩萨道,感应到父亲有难,就回到皇宫,用自己的手眼给庄王当药。”
绮罗畏惧地环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爱惜地搂紧了她,告诉她善有善报:“佛祖感妙善公主的孝心,赐她千手千眼以遍观世间疾苦、普渡众生。”
“贝勒爷,”绮罗小声唤我:“妙善公主是菩萨再来,这世又修炼得道,手眼应该跟唐僧肉一样有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用,非常人所能比。”
我这儿讲孝道,绮罗跟我扯唐僧肉的效用?绮罗这个脑子,我就很无语。
眼见我不说话,绮罗越发壮了胆气,竟问我:“贝勒爷,您说这庄王的病有没可能压根不需要妙善公主的手眼,可能只要一小块肉,甚至于一点血就够了?”
我听不下去了,抬手敲绮罗脑袋:“你当这是菜市口呢,还讨价还价?”
“哎呦!”绮罗抱头躲避,栽我怀里,我伸手搂住——我怀疑绮罗记恨她阿玛明尚始乱终弃,不爱听我讲这女儿以德报怨,舍身救父的孝道故事,故意打岔。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绮罗对明尚十几年的心结,我寻思不是这么容易消除,倒是先把这菩萨咒学起来是正经。
“好了,”我将书翻到下一页,示意绮罗安静:“绮罗,这就是大悲咒。你把她背下来。”
绮罗不过瞧了一眼,即蹙起了眉:“贝勒爷,这咒的字奴婢许多不认识,再这认识的字,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认识、不知道就对了!我告诉绮罗:“这咒语真言原是梵音,在声不在义。现爷教你怎么念!”
……
绮罗记性真好,我不过带着读了两遍,就能自己流利念诵了。想必记熟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听绮罗连念三遍,都一字不差,我嘱咐
绮罗明儿将经文抄写五遍也就罢了。
绮罗服侍我洗漱歇下,方自己洗漱。
绮罗上床时看我尤倚着床头,自觉去了衣裳,跪伏请侍:“贝勒爷,您许奴婢怎样服侍?”
抬手摩挲绮罗的脸、唇,我问:“喜欢吃甘蔗?”
绮罗脸色大变。
“爷家常没喂饱你?”
绮罗开始发抖。
“怎么冷吗?”我明知故问。
“贝勒爷,”杏眼惶恐地跟我请罪:“奴婢错了!您饶恕奴婢吧!”
“你呀!”我抬手搂过绮罗裹进被里数落:“这一天天地,但凡离了爷的眼就出故事!”
绮罗依偎我怀里扯紧了我衣裳:“贝勒爷,奴婢明儿起就禁足,待院子里哪儿都不去!”
……
早起出门,看到廊下候着的高福,我吩咐:“你绮主子喜欢吃甘蔗,你去寻些来!”
绮罗听到了,杏眼瞟我。我爱惜地抚了抚她的脸。
甘蔗而已,我无意管束绮罗喜好,且愿意满足,哄她高兴。就是人前,绮罗得维持住大面,不能叫人以为我贝勒府没有规矩礼法。
……
这一日御舟到了老子山。
站在船头,看到老子山三面环水,水域广阔。皇阿玛兴致勃勃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老子山湖光山色,名不虚传。就可惜今儿晚了,夕阳在山的那头,看不到,倒是明儿一早,上山看日出吧!”
曹寅随即附和:“皇上圣明,这老子山邻水,雾气大,清早日出与比一般高山都不同,历来被称为‘瑶池仙境’。”
不知道是不是“仙”这个字触动了皇阿玛,皇阿玛忽然唤我:“老四,明儿一早带了你媳妇来看日出!”
我自是答应:“嗻!”
回到船舱,告诉绮罗,绮罗闻声一呆,小心问我:“贝勒爷,这个看日出是不是比您平时日上朝都还要早?”
听说随驾看日出,谁不是喜出望外,求之不得。独绮罗这个懒鬼,懒人说懒话,反应总是这样的出我意外。
我忍着笑,耐心告诉:“那倒不至于,钦天监测算明儿日出时间是寅时三刻。如此加上登山时间,寅时出门尽够了。”
绮罗舒了口气,换了笑脸:“那还行!”
我忍不住拧她脸蛋,质问:“这还能不行?”
圣旨唉!敢大不敬?
“哎呦!”绮罗吃不住痛,抬手按住我捏她脸蛋的手,哭泣求饶:“贝勒爷您饶了奴婢吧!”
“又发嘘!”我不满指责,却是松了手,改搂她肩膀。
绮罗丰腴,搂在怀里有一种心满意足的充实。家常无事地,我都喜欢搂着她。
洗漱上床,绮罗看我躺下,不免一愣。绮罗乖巧地挨到我身边。我抬手搂进怀里,告诉:“明儿要早起,早些睡吧!”
家常绮罗服侍我起身后都会睡回笼觉,直睡到巳时才起。明儿绮罗一早就要跟我出门不算,还是登山,不歇好哪成?
杏眼听话合上。没一刻又悄摸睁开,偷偷瞧我。我忍不住好笑:“睡不着?”
杏眼迅速合上。
绮罗的睡眠一向很好,倚我怀里没一刻就睡着了,我替她将遮脸的发丝捋到耳后,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蛋,益发搂紧了她。
我至今不知道我前世是谁,绮罗跟我是什么因果,但这世既是夫妻,我希望今后绮罗永世都为我眷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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