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不,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九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人,只是如此说道:“这世道本就不公平,除非你做那个改变世道的强者,站在高位。”

“阿禾,你读得那些圣贤书里都教你仁爱宽容。可是,人是要有野心和**的,要往上爬别人才不会轻视你,权利和力量是最好的武器。”九韶如此说道,因为他就是一个靠权利和力量从底层爬上来的强者。

他其实不是什么共情能力很强的人,相反,他淡薄又冷漠,自私又薄情。

他并不懂谢知禾为什么会因为这些与她无关的人而难过自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谢知禾说自己的心很难过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抽痛着。

“可是……可是,我已经在很努力在学习让自己变强大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一点都做不了。”谢知禾想着此前种种。

她想去买剑,可是店老板却轻视她是女子便认定剑在她手上只是烂铁,哪怕她有银子都不愿意把剑卖给她。

——女人买剑干什么?会使吗,最后还不是伤了自己。

她好不容易有了把自己的剑,也有了拿剑的力量,可是当她把剑架在敌人的脖子上,敌人却还在轻视着她。

——来啊,你敢吗?女人拿着的剑都是软绵绵的。

后来啊,她学会了骑马,学会了射箭……她能做到很多男人认为女人做不到的事情,可是她得到的不是尊重而是指指点点。

——女人为什么要骑马射箭?不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吗?

关于这些她一开始都反驳过,她曾对谢钧说:“你看清楚,现在拿剑的是我。”

可是啊,就算这样。

面对数不清的质问和异样的目光,她也是会累的。

她要出行最后还是得乔装打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因为这样更方便。

可是,她也好想有一天。能够以女子的身份模样,去骑马打猎,去书肆借书、去喝酒恣意……为什么同样都是人,她只有打扮成男人的时候才会有身为人该有的感觉,而不是被困在四方笼中里的鸟。

眼看着江面处的一抹残阳的光芒渐渐消失,谢知禾突然觉得很绝望,无边的黑暗都像她袭来,而她只身一人,清醒地痛苦着。

人们的这些偏见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铺天盖地压下来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好孤独啊,我好寂寞啊。

远处的她们还好吗?

慕娩会成为一个史官吗?江黎能成为女将军吗?林致之能建造出属于她的工程吗?

那些她们曾在侯府后院谈论着的梦想都会实现吗?

可是……不可能的吧?那时是她们太天真,总觉得这宅院就是个大牢笼,只要走出了这个宅院就会有广阔的天地了,她们一定能大有所为。

可是走出了宅院,才发现,只要有人的地方,总会有那么多对于女子的偏见,而这些偏见就像是一座座大山一样强压下来。

哪怕她手握刀剑,变得比以前强大了。

可是好像还是没什么用……

难道要一辈子伪装成一个男人才能让人看得起,才能不被轻视,才能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可她又做不到真的一辈子把自己当成男人一样活,她无法忽视身边那些女性们痛苦的呻吟,毕竟,千千万万的她们,也是她啊。

谢知禾很绝望的把自己蜷缩着一团,任由冰冷的江风吹着,她倒宁愿着刺骨的江风能把她吹麻木些,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和绝望了。

九韶第一次看见这么一个绝望的、没有任何生机的谢知禾。

他见过这姑娘倔强、不认输的眼神,也见过她天真、乐观的笑容,这样自卑又脆弱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或许他应该趁这个时候把她抱在怀里,他也确实动过这个念头。

可是他清楚,他还是更喜欢看谢知禾做自己的样子。

“要喝酒吗?”九韶跟谢知禾递过来一壶酒,“醉三秋,我们第一次在客栈里喝的那种酒。”

——那时候的你说,喝酒骑马有种江湖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你,有着初入江湖的稚气和豪情。

——那个时候的你,总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好像每天都充满着希望。

谢知禾揉了揉有些哭红了的眼睛,看着九韶递过来的酒,突然笑了出来,“你居然还记得,那时候的你,可总是喜欢使坏刁难我。”

“我有吗?”九韶一脸无辜。

谢知禾点点头,“如果你是那时的你,看见我现在的这副模样,一定会很无情的嘲讽我,还是那种阴阳怪气的嘲讽。”

“或许吧,可是现在的我不是当时的那个我了,你知道是谁让我有了这种改变吗?”九韶不等谢知禾回答,而是坚定地看着她,道:“是你。”

“我?”谢知禾自嘲笑了笑,“我还能让九韶大人改变,倒是稀奇。”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辈子因为一个人而改变,还是你这么个小丫头。”九韶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和释然。

他倒身躺在甲板上,月色沾染着他的红衣。

突然,他指着天上的星星,“阿禾,你看星星出来了。”

谢知禾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看着天空。

漆黑的天空中,除了月亮还有那么几点星星闪烁,好像……也不是那么黑暗。

起码,还有着点点星光。

总好过无边无际的黑暗。

谢知禾喝着酒,看着天空中的星星,那一刻好像有那么些释然了。

是啊,天空虽然漆黑,但还有星星啊……

她们虽然还没有太阳那般的光亮,可以照亮世间的荒凉与黑暗。

但是,她们依然可以保有自己的光,哪怕只若萤火一般微弱,但也确是一份希望。

经营着自己茶肆的老妇人、梦想着成为一名小女侠的纤云、虽然懵懂没天份但还是努力学习认字的春花、撞柱发出自己最后反抗的陈阿满……

她的身边就已经有这么多发着自己光芒的女性了,而这世间还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就如这夜空的繁星一般,汇聚在一起也可以点亮夜空啊。

“谢谢你,九韶。”谢知禾冲他笑道,“我好像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别谢我,我可什么都没说,要谢就谢这壶酒吧,还有就是那客栈的傻小子没追过来。”九韶提到慕云川的时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让谢知禾没忍住笑出眼泪来,“你也不至于吧,其实小侯爷人还挺好的,相反,第一次见面你就把人用催眠针放倒这合适吗?”

“哦?好像就算我不把他放倒,阿禾你也会把他放倒吧。”九韶勾起了得意的嘴角。

“但我不会像你这么粗鲁。”

“你看,果然被我猜中了。”说完九韶叹了口气,“你说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以前的阿禾可是很温柔的,不,我说错了,现在的阿禾也很温柔,只不过是温柔地把人放倒。”

“还不是近墨者黑。”谢知禾看着星空,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九韶拿扇子轻轻敲了敲她头,“好的你不学。”

“当然还是学坏比较容易。”谢知禾也以臂为枕,和九韶一起躺在甲板上看着月亮。

好像他们上一次一起看月亮时还是在中秋夜那天,那个时候,他们还隔着一道银河系的距离,互相都在试探着、伪装着。

——

天之将白际,船靠了岸。

杨州虽和江州只隔了一道南湘江,但确是两种不同的风景。

如果说江州是带着风沙山川四方客的粗粝豪爽,那么杨州便是小桥流水人家那般的细腻柔和。

垂在江边的杨柳都裹着那烟雨朦胧,下了船便踩在那青石板阶上,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江南月色下的小桥屋檐。

不过,此时的月亮已经很淡很淡了,淡的就像一个吻痕,天大白之时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就像昨晚他们借着酒意和月色悄悄升起来的感情一样。

天白了,那些无法言说的爱意也便从表面悄悄褪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在意的人将这些淹埋在内心深处。

谢知禾已经记不清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她最后好像喝醉了躺在甲板上,醒来时是在床上。

被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的。

“看来你的酒量也并不怎么好。”一大早九韶就开始嘲讽道,“喏,醒酒茶,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也别傻傻的在甲板上吹那么长时间的风了。”

“昨晚,我喝醉之后发生什么了?”谢知禾扶着额头,有点喝断片了,现在头还痛着。

“没什么,就是昨晚你发烧了,我照顾了你一夜。”说完九韶带着一股斥责的语气道:“谢知禾,你以后睡觉能不能别老甩被子,我都前前后后帮你掖了四五次被子了!”

“不好意思啊。”谢知禾拨弄着手指,像个无措的孩子,“这都是小时候的陋习了。因为之前有一次嬷嬷缝被子时忘了把针取下来就被扎伤过,所以之后就很少把被子裹那么紧了,哪怕再冷都不会裹很紧。”

九韶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眼里满是心疼,“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这么对你了。”

“那是当然,现在的我,会骑马射箭,谁还敢欺负我啊。”谢知禾笑着把眼角的泪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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