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是阳光明媚，下午却天色突变，雷在东北方向隆隆的滚动着，好像被那密密层层的浓云紧紧地围着挣扎不出来似的，声音沉闷而又迟钝。
槐序看着天低吟：“暴风雨——就要来了。”
槐序身着一袭红衣站在天衍台中间，稍近一些的两处关键阵眼，分别坐着一男一女两位拥有六品血脉之力的族人，三人外围，也就是阵法的最外围，坐了三圈四品、五品血脉之力的族人。
仪式即将开始。
弦绝一干人等早早便来到了一旁观看。陆知许的伤在哥哥给的药下，已经好转了许多，陆知远有些担心的看着弟弟，他自从醒过来已经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了，但是听到下午宸天尊者要进行推演仪式，却一定要跟过来看看。
“开始了。”弦绝眼神一动，开口道。
闪电没能撕破浓重的乌云，巨雷在低低的云层中滚过之后，滂沱大雨就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槐序取出一个球形神器，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这是先知族功法《神劫》的独特技法，将血脉之力转化为精神力，随着神器的一点点升空，最外圈的族人皆划开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持续注入大阵中，鲜血流动，汇聚阵眼，阵眼处两人手中结起复杂的阵纹，一道道打入槐序的身体，接着槐序催动血脉之力，一口精血喷出，落在神器中，只见神器迅速吸收血液，高速旋转升入云层，忽然，漫天雨水嘶嘶的暴涌而出，一股水浪中夹杂着些许血色红芒，成涟漪状的对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出，漫天乌云，竟然被清出一片空缺，槐序抬头，看向神器，眼睛一点点被血色浸染，直到全部变红之时，一道红光从神器连接槐序。
“成了，她正在推开宇宙本源法则之力以探知天机。”弦绝语气中带着震撼道。
此时的陆知许已经听不到任何外界的话语，万千人群中，他眼中只有台中那一袭红衣，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完整的推演场面，浓重的血腥气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对未知的恐惧、对槐序的心疼、对神族的愤怒和对自己的厌恶交织在一起，伤势被引动，险些昏过去，但陆知许不允许，他强迫自己清醒着看完这整场推演。
半晌，在阵法外围的持续提供鲜血的族人已经晕过去好几个，不断地换了新的族人替上来的时候，槐序忽然接连几口鲜血涌出，眼睛逐渐恢复正常，神器也缓缓落入槐序手中，周围的族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停止运转大阵。
弦绝难掩激动地率先冲了过去，抓着槐序的肩膀问：“在哪？”
槐序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后面面色惨白的陆知许，千愁万绪交加，“崇吾山。”
“好好好，崇吾山，我立刻去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你记得来。” 弦绝说完，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天衍台。
“哥，你先走，我跟宸天尊者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就回来。”陆知许双手紧握，额头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身体不停地打颤，看起来是发烧了。
暴雨仍在疯狂下着，明亮的闪电像银蛇一样在空中穿梭着，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可是就是这样的大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却仍不能被洗刷。
宸江凡在槐序的授意下，将天衍台上的族人都带回去妥善安排，偌大的天衍台此时只剩下槐序和陆知许两个人。
“如何？我这场祭天盛宴，你看的满不满意？”槐序一步步走向陆知许，眼神中饱含仇恨和痛苦，嘴角的笑意却愈来愈深。
陆知许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他喉咙有些咸腥，嘴角渗出鲜血，身形晃动不稳，摇晃着单膝跪在了地上。这或许是他前半生顺遂人生里，第一次遇到如此血腥复杂的场面。
“陆知许，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算到会有今天。你猜猜，我为什么还是同意和你在一起？”槐序伸手掐着陆知许的脖颈，强迫陆知许看着自己。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上了你吧？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这些神族，能不能感受到我族人经受千年之久的痛苦和绝望！”
“陆知许，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这大阵上每一滴鲜血，都是为你们而流！你觉得神族把我们当什么？我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你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不会害怕吗？”槐序说完，松开手，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手。陆知许看着槐序的动作，一幕幕刺痛着他的心，他不愿再看，闭上了眼睛，衣摆下的手指不断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但在陆知许闭上眼睛的时候，槐序收回的双手不断地颤抖，她强迫自己握着拳，想要止住这颤抖，但用力过狠，她的指节都有些发白。槐序眼神夹杂着爱意和痛苦，她也没有自己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乎。槐序深吸一口气，将手隐藏在袖子里。
“滚！”
陆知许低着头，再睁眼，眼球已经因为情绪极度波动而布满了红血丝，“好。”他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强撑着离开了天衍台。
槐序在确定陆知许看不到自己的时候，终于卸下自己所有的伪装，双腿失力，崩溃地跪坐在雨中。
她低估了自己对陆知许的爱，她以为她可以毫不在乎，可以谈笑弃之……
陆知许终究还是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槐序合上双眼，将所有痛苦、不甘、仇恨和爱意隐去，自己的天命已经无法改变，但陆知许不是，如果陆知许愿意弃自己而去，他就还有机会活下去。为此，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伤害陆知许。
不过或许是槐序在极端情绪波动的情况下忽略了陆知许会武功这件事，在槐序看不见陆知许的时候，陆知许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她。她也低估了陆知许对她的爱，她都不能舍弃和放下，陆知许又怎么可能呢？
云舒的酒可从来没有送错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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