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一盒尚未启封的糕点,封条上一个“贡”字。零七一怔,习惯性答了句“是”,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自午间起便未曾进食,腹中确实饥饿。但主人尚未动过的贡品,由暗卫启封食用,实在太过逾越。
一时不知该不该动手,他只好抬眼向上位望去,正遇上对方疑惑的目光。
刘鸿隐见他站在桌边犹豫,本有些奇怪。略一思索,抬手一道气劲打过去,划开了封条。解了对方尴尬,复又收回目光。
零七默默站在桌边,将一块四方形的糕点送进嘴里。
靠坐于上位的人毫不设防地看着密报。虽然再未出声,却并非忽视和冷漠,而是因熟悉和信任带来的放松与随意。便如同……寻常家人相处一般,自然得令人心安。
这些安宁平和,虽然叫人迷恋不舍,却不该发生在主从之间。
主与从,尊与卑,敬畏和本分,礼数与规矩……那些修罗殿用八年的严酷教训和疼痛刻在他身上的信条,那些逼着自己日日夜夜谨记在心的信条,好像正越来越偏离它原本的意思。
而他虽然暗自觉得不妥,却也不知道如何阻止。
不过片刻,刘鸿隐放下了手中的密报,默默走至桌边坐下。
“主人在为药材的事烦恼?”敏锐地发觉身边之人的压抑,零七轻声问道。
一室沉寂。
主人不语,他也不再追问,静静陪在一旁等候。
刘鸿隐揉了揉眼角穴位,有些疲惫。
守城一方已经交代下去:即刻起全城戒备,封锁淮南城所有城门,仔细盘查来往人士;千山也已加派暗卫日夜盯紧城中水源,以防有人散播瘟疫源;郡北药材的去向和余留数量,一日后便会上报。
然,设防再谨慎仔细,也仍有万一。而万一瘟疫四起,善后计划尚未完善。
千山药堂虽也有药材储备,但因其所制多是奇毒怪药,储备的皆是澹云根一类的珍贵药材,而常用的内服药物却并不多。或许可解一时之急,却无法保证淮南城在瘟疫中全然无恙。
经过两代淮南王苦心经营的淮南城,意义已非比寻常。即便有一天,到了万不得已,必须挥兵北上的时刻,淮南城也必须安然伫立,作为最稳固的后方。
一旦淮南城出了事,民心尽散,元气大伤。
将隐王的沉默看在眼里,零七静静地倒了杯茶,双手递到对方面前。
简单的动作看在某些人眼中,便有了安抚的意味。刘鸿隐脸色缓了缓,牵过他的手,不轻不重揉捏着。
“主人,”老老实实地任人捏了片刻,零七想了想,开口道,“南郊庄园的守卫分布,可要属下画出来?”
刘鸿隐见那颤动的睫毛下闪烁的目光,竟还带着几分凌厉,便知这不安分的人又在动心思了。而这心思,多半是如何从那庄园仓库里将药材夺回来。
“算计到哪里去了?”屈指在对方脑门上警告般地敲了一下,立刻又展开手指替他揉了揉被敲红的小块皮肤,温言解释道,“皇家的东西,动不得。”
零七一怔,立刻反应过来。
装药材的箱子已经打上了皇家征订的标记,便不可能硬抢。莫说是硬抢,就是派人悄悄盗取,只要事情出在淮南地界,淮南王也难脱干系。
一日不愿与小皇帝硬碰,便一日不能轻举妄动。
“属下大意。”暗卫垂目认错。
“无妨。”刘鸿隐在他发顶上揉了揉,好似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追到云水墨的住处了?”
“是。”过于沉着的声音稍稍缺了些感情,在刘鸿隐听来倒是格外安心。
“说说。”
零七略一思考,将客栈小院和屋内的事一五一十复述出来。
刘鸿隐眯着眼静静听完,沉默了片晌才缓缓开口,语气中不辨情绪:“夜深雨重,可知皇甫连剑去了哪里?”
零七摇摇头:“皇甫公子一路的痕迹已被雨水冲净,属下无法循迹追踪……”
提问之人摇摇头打断了他,缓缓伸开左手。
一只剑穗静静躺在他掌中,白色流苏晃了晃。
“沧海剑穗?”零七一惊,目光刹那见闪了几闪。
刘鸿隐递了个肯定的眼神过去。他回府进屋的时候,剑穗便压着一张密信,躺在桌上。
零七心中一动,城郊客栈中监视云剑二人时疑惑的问题逐渐浮现,细碎的片段慢慢拼凑成章。
沧海剑穗是皇甫连剑自行砍断,送至王府的。
皇甫世家一向忠于帝王,连剑的立场显而可见。他此时不顾安危找上门来,目的何在?
却听刘鸿隐低沉着声音道:“皇甫世家与淮南王,二十年前曾是盟友。”
数月前,严离根据龙鳞剑顺藤摸瓜的时候,便提到过二十年前水王谋反一事。当年的水王不仅手握兵权,且联合了众多江湖人士,甚至得到了玄门传人的相助,气势一时无两。
武林世家皇甫一姓与平西、镇南、淮南三王临危受命,抵抗叛军。
皇甫世家以牺牲三位家主,近乎全庄覆灭的代价,牵制住了武林一脉的势力;而三位王爷则出兵正面讨伐。
之后世事变幻,人心无常,淮南王一支渐生反意。而皇甫世家牺牲巨大,二十年来一直隐于东海孤岛上修生养息。只问江湖,不理政局。
直至云水墨剑指东海,将其一举歼灭。
“因着当年的结盟关系,三位王爷与皇甫世家,均各持了一枚特制的铜环作为信物。”刘鸿隐单手将剑穗拎起来,流苏之上赫然吊着一枚精巧的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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