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门上被人小心叩了叩，接着便是一声轻问：“王爷，晚饭可要送进来？”
“不……”刘鸿隐手中拿着那本图谱翻阅，正无头绪，本无心用食，可又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零七正盯着那卷新藏兵图皱眉沉思，好似根本没听见门外的声音。仔细用心的模样让人看得欢喜，忍不住想将他蹙起的眉头揉开。隐王伸了手，又放下，侧面向门外道，“进来。”
东西是送进来了，可送饭的侍女却未立即离开，而是站在桌边叮叮当当盛起粥来。
杯盘作响之声毫无规律，更显杂乱无章，极为恼人。刘鸿隐眉一皱，头也不抬地斥道：“退下。”
小侍女一手捧着碗，正小心翼翼向里盛粥。这是她做惯的活计。平日送了汤粥来，总要先盛好两份。此时被那语气中骇人的不耐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心中一慌竟愣在那里。
屋中气氛猛地一沉，隐王转过头来，眯住眼看她，一字一顿道：“出去。”
他平时并不苛责下人，那侍女更骇，手一抖，差点将手中托盘摔了。连忙低了头，再不敢多看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沉浸在地图中的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看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又看看自打午后就没吃东西的人，低头略一沉吟，便将地图放下，去了桌边。拿起块糕点轻咬一口，顺手端着盘子向案边走。
又听见瓷盘作响的人皱了眉：今日怎的如此不会看脸色？他抬头望向零七，却见他咬着半块糕点，眉心郁结，似是在用心思考着什么，连咀嚼都忘记了。不知怎么，便被那份惯常的认真暖了心，轻咳了声道：“在想什么？”
零七这才将咬了一半的糕点放下，靠近书案，不经意地将盘子放在某人手边，斟酌问道：“主人为何将秦将军囚在王府，而不送去千山审问？”
刘鸿隐回过头去看手中书册，缓缓问道：“秦飞扬能不能杀？”
此时动他，无异于正式宣战。零七诧异，一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凭心而答，“尚不宜动手。”
刘鸿隐顺手翻过一页：“那又何必将千山所在告知于他？”
油灯一闪，溅出两朵灯花，零七瞳孔一缩——若是秦飞扬身上下了可被追踪的万里，此时将他送去千山，岂非等于……细细一想，又有些不甘心：“属下考虑不周。主人如何知道，内应尚未将千山的位置告诉秦将军？”
刘鸿隐从书中抬起目光，无声地眯着眼细细看向他。
四目相接，零七愣怔一刻，忽而僵住，耳朵动了动，浮起一层浅红，咬牙道：“学费……晚些时候一并付给主人。”
学费？刘鸿隐颇有些好笑。盯了他片刻，一提嘴角，目光又移回书中：“并不知道。谨慎一些，也没有坏处。”
零七立刻便反应过来，在心中咬牙暗悔：如何就将那一眼错认成了暧昧……原地局促了片刻，他定定神，将话题引回正事：“当初云公子送来的万里解药，药堂按规矩留了样本，以便研制复品。”
“嗯？”
“负责此事的人是十九……复品的用量和用法，只有他最清楚。”
刘鸿隐脸色一沉，之前因误会而产生的那一点轻松荡然无存。
不想被误当作求情，零七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向身边之人从容浅跨了半步，坦然落膝：“属下定会确保万无一失。”
沉默中一声熟悉的首肯，有人在他臂上轻轻一抬：“去吧，又跪什么。”
便在他退出房间，轻声为那人掩上门的瞬间，案前灯火一闪。他看见主人仍旧盯着书，伸出手摸索了几下，恰摸到他吃剩的那一半糕点，看了看，随意送进了嘴里。而后，再无动静……
* * *
进了千山刑堂的人，即便尚未得到如何处置的指令，也不可能舒舒服服坐在囚牢里等待。
十九垂着头，双臂反绑靠吊在墙上，不动、不听、不说，浑身笼罩在一层死气中，唯有短促而颤抖的呼吸声在黑暗中隐约可闻。背上鞭伤流出的血黏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尖利的刀片一点点凌迟血肉。每一下，都在经过训练的暗卫承受范围内，却无穷无尽，令人心生绝望。
可这点痛苦，又怎能和摧心蚀骨的千机相比？
长时间的吊刑会将体力蚕食耗尽，冰冷的温度更会减缓反应。他意识逐渐模糊，恍恍惚惚地，好似还是数月前，他一身伤口跪在刑堂，驯服地低着头，语气却极为固执：“首领于属下有再生之恩。若一定要在王爷和首领之间择一……首领知道属下的答案。”
“啪——”气急之下，掌风不带一丝情面狠狠甩出。他承受不住这般力道，头被打偏在侧，脸上立时肿起可怖的指印。
“混账！”严离眼角欲裂，“修罗殿的半成品，也敢说出这种话来！”
明知是气头上的话，却还是被那一声声的“半成品”伤得心头苦涩。他默默忍下，低头听训，待对方说完，才将刑鞭双手举过头顶：“请首领教训。”
驯服、甘愿，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严离当然看得出来，盛怒之下出手极狠，近乎将他活生生打晕过去，临了丢下一句：“扔去水牢，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在冰冷黑暗的水牢里挣扎了两天两夜。脚下拴着的铁球不断将他向深渊拖去，永无止尽的压迫和窒息感像幽深水底的藻类，一点一点缠绕在颈脖上，随时准备痛下杀手。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他意识恍惚，只觉得那轰隆隆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团亮光照进水牢，久未见光的眼睛立时有如针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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