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潇潇随着仙使进入瑶池时已来了一大半学院的院长与仙官,引领宾客的仙子将她们带至西侧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坐下。
这一侧是他们姻缘学院与星月学院的位置,按照等级由大至小依次排列座位,月老与星月神君的座位正在最前方,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以战天宫为首气象学院为辅的仙官,再他们其后的便是文工处及百花仙子们
而瑶池的正上方是一座碧色半透明状的神椅,那上面有着神的禁制,只能由仙帝或者是神祇坐上,在神椅与其他学院之间又左右各放置了两条长案,上面写着“太上老君”与“西山圣女”之名号。
月老不知为何迟迟未见人影,其他学院的院长都差不多已经打过寒暄分别坐在了自己的仙位上,他们不同于往常般的随意,穿着正式的仙袍还不止,人人头上都戴着一顶与各自法力相匹配的仙帽
比如星月神君头上戴着的便是一顶海蓝色仙帽,帽檐贴在额上将头包得圆圆的,星月的仙力悬在两只翅帽上演化出二十八斗星宿变化,令人叹为观止。
反观对面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战天宫院长则是戴着一顶银色甲片做的仙帽,每一片银甲里似乎都能看见一套干净利落的武术,冷潇潇只小心地瞟了一眼,那银甲立马泛出刺眼的光,这不是她这样小仙能窥视的。
从前冷潇潇都是听说仙庭大会如何的威严,如今亲眼一见,方知能成为一院院长之人是何等的人物,他们头上的这顶仙帽是地位的象征,是仙力的宣扬,亦是身上沉重的责任。
等了片刻,月老戴着一顶红色的宽帽,最后才姗姗来迟,他一面整理着衣角一面打起敷衍的笑走了进来,样子很是匆忙。
“月老,你可来晚了。”
月老抱拳道:“星月神君,下界处理了一点事情,一回仙庭便立马赶来了。”他又对着对面的院长们微笑着颔首,那面战天宫院长也冷着面回以轻微的点头。
落座前,月老回身似乎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但冷潇潇还没来得及确认是否是在看自己,月老就已经施施然地坐下了,一贯的慵懒华贵,只是那顶宽帽上的仙力似乎有一些波动,说明他的心境此刻并不是那么的怡然自得。
不知月老这几日去凡间可是因为仙帝一事?冷潇潇握住画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但愿不会出什么事。
紧随着,太上老君与西山圣女也前后脚进入瑶池,太上老君手持拂尘头戴一顶白金色高帽,帽上的法力十分平和仿佛能抚平心中所有的杂念,而圣女则是头戴一顶金冠,身穿五彩华服,雍容华贵,举手投足端的是一派优雅自然,他们坦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今日各学院都已到齐了吗?”圣女珠玉般清脆的嗓音响起
于是各个学院的人报上“已到齐。”
太上老君抚着长胡须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后,温和地问道:“怎不见东极之海蛟龙一族?”
此一问,众仙官面上都复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老君身侧的仙童凑近他的右耳低声说了些什么,老君这才恍然一笑,道:“倒是我年岁大了,记不住事,既然各学院已到齐,那便先开始吧,圣女你说呢?”
圣女缓缓颔首,道:“帝君不喜吵闹,这大会开幕仪式便不等他了,开始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阵悦耳的琴音响起,瑶池上方飘落出许多的花瓣,越来越多的花瓣飘下,像是仙子飞舞般。
不知怎地那花瓣越来越像是一个个起舞的仙子,原来不知何时花瓣变作了仙女,冷潇潇只觉得眼花缭乱,却又在飞舞的仙女们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容——锦似。
锦似将花瓣化作仙裙,将花蕊化水袖,头上花团景簇随着她的飘动又带落许多花瓣,她凌空旋转、挥袖、回眸、微笑都是那么的迷人,仿若在她舞动之间能看见一年四季的风光,所有的舞者都以她为首,舞步变化身形也随之变化,一会是花瓣,一会是落叶,一会是霜花,一会是白雪。
不愧是文工处的佼佼者,舞姿轻盈曼妙不说,还有各种术法变换,半真半假最是勾人心弦。
一舞过后又是一场话本演绎,令冷潇潇感到惊讶的是,这话本竟然与她在凡间看见的如出一辙,小姐爱上书生本是成就佳话,但中途出现一贵府公子抢娶小姐,小姐不愿以死相逼又逢母家以书生性命威胁不得不嫁给公子,书生郁郁寡欢被公子所害,最后小姐在出嫁的路上自尽书生坟头,当锦似展开双翅围着书生坟头起舞,所有的仙官都为之动容。
“此戏为何名?甚好!甚好!”星月神君略有些激动地道
锦似站了出来,隔着遥遥人海无法看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婉转轻快的声音“此戏为凡间经典爱情传说,名为‘梁祝’。”
星月神君抚掌笑道:“好,好。”他转过头向着月老道“月老,你怎么看?”
月老不咸不淡地道:“他二人间的牵绊确实让代办的那群人强行中断,我已修正二人情缘,此时应当转世续缘了。”
圣女突然开口道:“所以此节目排得甚好,既满足了仙官们的好奇心,也警示了姻缘学院对代办管理不善,相当的有意义。”
太上老君呵呵一笑,道 :“圣女说的是,咱们做仙的,不能只顾着自己的个人享乐,还得时刻谨记自己身上的职责,秉公办理,法不容情,更要查漏补缺。”
“是。”院长们起身答道
冗长的表演节目后,瑶池终于安静了下来,锦似也悄悄摸到了冷潇潇身后。
冷潇潇半回过头,低声道:“你真是太大胆了!”
潇潇娇俏一笑,道:“不会的,这样的场合,月老也不是小气之人,不会与我一般见谅,而且那些代办的本来就太猖狂了,待会你定要好好参他们一本以报莺儿的仇。”
冷潇潇知道锦似处处都在为自己着想,此时又听见圣女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由哪个学院率先回禀这一年的总结吧?”
此话一出,底下各个院长都坐直了身体,谁也没有想做第一个汇报的人,谁也不想打这个样。
“圣女,你这不是为难他们吗,依我看还是抽签公平一些。”太上老君道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时
突然,瑶池内感受到了一阵强大的法力波动,无形的场域威压将所有人心里一震。
像冷潇潇这样的小仙,心口都仿佛要被震碎了一般,身躯也不由地缓缓弯曲了起来,头更是不敢抬起半分。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视线中所有仙官的几乎匍匐在地,随即她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以及清脆响亮的膝盖着地“砰”的声音。
“恭迎帝君神尊。”
帝君?传说中自天道衍生便存在的神祇?
这么小的场面,且方才一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冷潇潇还只当像帝君那样的人物不会真的来此呢,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自带如此强横的威压,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她想抬起头偷偷看一眼,但那无形的压力使得她只能瞥见一块玄紫色的衣角。
那块玄紫色衣角似轻风般轻盈地划过玉阶,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帝君,您来了。”太上老君的声音
白淮霸气转身,看向底下乌泱泱的人头,只觉得一阵头疼,于是挥手撤去自身的神力,淡淡道:“众仙家起身吧。”
冷潇潇只感到身上一轻,却不敢轻易地抬头,且前方更高阶的红缘仙坐得笔直将视线遮挡得很死。
“帝君,我们正要用抽签的方式抽取汇报顺序,您看?”圣女温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谦卑
白淮目光游走,抬手轻轻一点,指尖的方向正是月老所在的位置
“方才听闻你们提及代办一事,那我便先从姻缘学院开始吧。”
月老没有料到此事如此突然,心中狂跳不已,猛地一抬头对上帝君无悲无喜的神眸中,心神一窒忙抽回视线,低头道:“是。”
于是月老长身玉立,款款地将这一年之事笼统给白淮讲了一遍。
白淮却显得有些神不在焉,静静听他讲完后,问出了一个突兀的问题:“你们学院今年有几个分殿汇报?”
月老一顿,心中猜测帝君这话是何意,但却不好叫帝君多等,于是略有些迟疑地道:“回帝君,加主殿有十九个。”
白淮眸子里多了一层晦暗之色,他略微停顿后道:“呃……听闻前不久有一个红缘仙在主殿外拦住了位相貌堂堂的代办,可有此事?”
月老转过头狐疑地盯了一眼冷潇潇,回道:“确有此事。”
“哦?”白淮懒着的身子端正了一些,指尖摩挲着手里的菩提手串,不经意地道:“你姻缘学院这些年由你带领干得都还不错,吾很是放心,只是这代办一事终究对于人间来说是个毒瘤,吾想听听那位红缘仙见解,她今日可来了?”
“来了。”月老本以为一向不管仙庭琐事的帝君今日也只是过一下过场,没想到却点名要冷潇潇汇报。
“红缘专仙,冷潇潇出来回话,”他看向低着头的冷潇潇
冷潇潇也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幸运儿”,起身之时还捏了一把自己麻木颤抖的大腿,强行让自己不那么畏惧此人,手中更是将那画卷捏紧。
她低埋着头一路盯着脚尖来到大殿上,然后干脆地跪下,画轴则是放置在一侧,两手虎指相扣置于额前
“小仙,冷潇潇拜见帝君。”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后,不卑不亢地跪坐在大殿之下。
“唔。”白淮居高临下道“抬起头来回话。”
冷潇潇对这道天籁之音无法抵抗,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缓缓抬起下颌、眼皮。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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