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片刻。
他神色恹恹的。知道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所幸家还是他熟悉的环境,改动主要也就是在卫生间做的一些辅助栏杆,把玄关处的落地摆件搬开了,客厅依旧只有沙发和幕布,前几年流行的微水泥地面让空间尤其的空旷冰冷,开放式的厨房,贴墙挂着的炒锅和刀具成色还是新的,微波炉倒有一点使用痕迹,自然岛台上除了纸抽盒也是空空如也。
他应该并不爱生活。
他见她在扫视,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不会做饭,也不喜欢。”
她有印象他对吃东西要求很低,从前就可以算得上裹腹就行。
这一点点不算沉郁的小习惯让他二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一点,她打开冰箱把放久了的鸡蛋和已经干瘪的水果丢进了垃圾桶,从平台上重新下单买了一点面包和牛奶放了进去。也学着长辈的样子叮嘱,“备一点。好好吃饭还是要的。”
他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
寡淡到底也只是这些,书房却是丰富极了。
整面墙的书柜对面是一个很大的工作台,工具分门别类摆在了面前的收纳盒里,台子上有搭到一半的微缩模型,一边展示架上还有几件已经做好的微缩家具。
她没见过这样逼真的小玩意儿,禁不住凑近了打量,却瞬间又惊觉到这件未完成的作品应当没办法再完成了。
她小心翼翼碰了碰,她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也不曾想过他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打磨这样的小东西的神情。
意识到失去好似并不用太激烈,也许只是一件还未曾完工的小玩具。
他见她在书房驻足也能猜想出她见到了什么,“有兴趣的话教你?材料还有不少。”
她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点头。
他没有再提第二次。
他说着拿出一个空收纳盒,又似乎是带着一点小心把这件半成品连同准备好的零件一一放了进去,推到了展示架的一旁。
一切停当之后。
他忽然道,“我知道你很担心我。”
他应当还有很多心里话,兴许是由于拙于表达而变成了鼻尖上一点闪动的汗珠,也就提了这一句。
他在家中来回走了几步,发觉先前残端的刺痛也只是路走多了的正常反应,松了口气才察觉出自己过于客套了,禁不住瞥了一眼左肩,背过头探手伸进去把肩上支具褪出来放在沙发上,凉风透上汗湿的皮肤,他顺势揉搓着试图回点暖,本就搭在身侧的袖子皱成了菜叶。
她走近了他。
他的目光些微低垂着,恰恰好看向她,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瘦削了,衬托得他的眼睛更大,神色看上去也透着疲惫。
一切好像也越发真实起来,经受了那很多的沉重而疲惫无力的人。
她抱住他轻轻拍着后背,而后不由自主的触到了他的左肩,当然准确点说如果没有支具撑着已经算不上是肩了。
单薄的皮肉之下,是依然那么蓬勃有力的心跳。
“面不面对这种事,别人可以选,但我必须得去接受。”
是怨。
倒也不算是怨。
他不习惯被人这样贴近。
他必然也害怕别人的选择里没有他。
“你好像没提过你小时候。”
“你没问过。”
“那说说?”
“他们在我比较小的时候分开,后来各自有了家庭。我跟父亲,和阿姨不算亲近。也没有薄待。妈妈那边说男孩子联系多了不方便。见面很少。”
单薄得好像没有什么。
他让她松开手,“不怎么舒服。”
她看向他。
他便又解释道,“是感觉怪怪的。刀口都长得挺好的。”
她点了点头。
他倒是很快意识到这是自己那不知从何时何地生出来的一点点自卑,“不是你的问题。我有点不适应。”
他那么平静地接受着这样巨大的变故,试着用自己的逻辑和冷静让自己快速恢复,他看上去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没有歇斯底里的去控诉不公。
她给他递了一杯水,“好。我知道。”
他看着她笑了,“用不着这么小心。”
他生得并不算好看,唯独笑起来时眉眼中闪动的光能触上她的心尖。
她好似也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了。
与责任无关。
与怜悯也无关。
不是去仰视。
也不是去改变自己。
是那样沉静而又勃发的生命力。
是眼底的光。
她那么清晰的知道他为什么值得她的喜欢。
并非不知所起。
——
她还是很忙。
他又有几天没见到她了。
生活还是平静地在继续。
打车往返的康复中心。
定期安排来做清洁的钟点工。
家中熟悉也陌生的寂静。
半夜里充电的假肢发出的一点点亮光。
这样的平淡中。
他的头发不知不觉又长到不得不剪了。
他趁着某个阳光很好的一天,安排时间去了之前常去的理发店。
他和相熟的理发师一样的道了好久不见,对方也并不聒噪,三两句问了近况,手却稳稳地不曾停下。
他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哪怕这个人已经很熟悉了,相识数年,也该可以聊上两句,让彼此之间不至于那么沉默。
但是没有。
他听着贴近耳边的剪刀,不知为何忽的收紧了后背,头往一旁躲去。
那人停下了剪刀。
很快他笑了,“我走神了。”
那人点点头,“看出来了。刚刚叫你两声都没反应。”
他知道方才那一下一下在耳畔响起的剪刀声,实在太像那日拆线时在耳边伴随着的尖锐的痛意让他失了神,数到后来他自己也没数明白的数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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