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老太君轻吸一口气，只觉得头越发的疼得厉害，如同千万只蚂蚁在里头不停啃食。
她闭着双眸。
赵嬷嬷说道：“老太君，是不是头疼得厉害，老奴去宫里请御医过来给您瞧瞧。”
老太君没多少力气，抬起手摆了摆，“罢了，不过是旧疾，哪里还需要去宫里请御医。犯不着一件小事就闹得人尽皆知。倘若知晓我病了，一旦传出去，又不知道让多少人看笑话。”
赵嬷嬷知晓老太君要强了一辈子，担心去宫里头请了太医，外头有不好的风言风语。国公府降爵成侯府的时候，便已经让不少人看了笑话。虽说侯爷还能在圣上跟前说上几句话，但国公时候的荣耀不再，侯爷也并非圣上的亲信。
倘若老公爷还在世，老太君那里会受这样的欺辱忍气吞声。
老太君头疼得厉害，脑子里却装着千丝万缕。
“你说……君婉那丫头，是不是怪我把她的婚事，许给周侍郎的长子。”
赵嬷嬷依旧不急不缓的给老太君捏腿，“老奴瞧着，您大抵是多虑了。大姑娘心思玲珑，哪里会怪罪你。昨日在周侍郎府，分明是王夫人被人做了枪使，大姑娘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侯府，也不能不闹出些动静来。”
老太君轻哼一声，“你的意思是，她没有反抗的心思？”
“老奴只是觉得大姑娘向来乖巧，一心一意的听从老太君的话。”
老太君紧绷的额头稍微松了些，心里头愉快不少，“你倒是会说话。”
“王夫人就不是个能拿得起事的主儿，在外头做客，竟被人明明白白的当了一回枪使。周侍郎的夫人胆子也大了，仗着宫里头的贵妃娘娘，人还没进府，就拿起了婆婆的架势。”
赵嬷嬷撇了一眼老太君的神色，说道：“老太君，要不要……敲打敲打周夫人。”
老太君指腹揉着眉心，“不用。”
赵嬷嬷心里忍不住的喟叹，却也不在老太君跟前表现出来。
过了半晌，老太君又说道：“我瞧着，新进来那家子，跟前只有一个丫鬟服侍。毕竟是侯府的血脉。你给那两个姑娘，从我院子里挑各挑一个三等丫头过去。给那个男孩，挑一个二等丫头、一个粗使丫头服侍。”
至于那位舒姨娘，老太君只要想着又是个外室，头疼，心口也疼得厉害。舒姨娘不是带了丫头进府么，那就让那个丫头服侍舒姨娘即可。
老太君又想了想，吩咐道：“你再看看府上哪家有适龄的丫头，挑几个过去做洒扫。一个院儿，总得有六个粗使丫头干活儿。”
如此一来，倒也把舒姨娘院儿里的丫鬟人数给配齐。
赵嬷嬷应了一声，便提到：“老太君，老奴瞧着，这些年大姑娘跟前服侍的丫鬟少得很，但凡有个事儿，跟前就没人服侍。上回我带了两个粗使丫鬟去外头的布庄采买布匹，瞧着大姑娘一个人提着食盒在府里走动。”
“老奴上前一问，您猜怎么着？”
“大姑娘差了她跟前的丫鬟去给林侍郎府的三姑娘传话了。不得不自个儿提了食盒回复。”
“老奴这老脸哦，登时就红了。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出府采办，都还有两个丫鬟跟着。大姑娘终究还是主子。”
老妇人终于抬了眼，觑了赵嬷嬷一眼，“你在我跟前服侍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我办事，带两个丫头，有什么好脸红的。”
“不过……你说的也是。毕竟是府里的大姑娘，还有几个月就要及笄，又在议亲的时候，丫鬟是该配齐。”
老太君蹙着眉。
赵嬷嬷一时半会儿，猜不透老太君的心思，却也说道：“老太君素来疼爱大姑娘，老奴多句嘴，不如……送一个咱们院儿里的二等丫鬟过去服侍。”
“一来，王夫人敢在外头给大姑娘使脸色，也是因着她没瞧见老太君您心疼大姑娘。二来，大姑娘是府里的嫡长女，您送一个跟前近身服侍的二等丫鬟，也是大姑娘该得的脸面。”
老太君便看着赵嬷嬷笑，“你心里头，是不是都已经替我想好了。”
赵嬷嬷心里紧了紧，“老奴只是当初瞧着大姑娘一个人提着食盒进府，心里实在是愧疚，没有其他想法。”
老太君突然笑了起来，“你心里挂记着她，也是应该的。说起来，你也是瞧着她长大的，倘若心里真没个挂记，我倒是觉得你冷心冷情。”
赵嬷嬷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太君又思忖了半晌，才说道：“你亲自去一趟，让她自己看着办。让她把跟前服侍的丫鬟全都配齐。总不能比外室的女儿少。”
“我乏了，先歇息着，你去吧。让丫头们过来服侍我就行。”
赵嬷嬷从矮塌上站起来，对老太君行了一礼。旁边站着的几个丫鬟，便过去扶老太君就寝。
……
赵嬷嬷从老太君院儿里挑了四个丫鬟带在跟前，先是去了留心阁。
才踏进谢君婉的屋子，赵嬷嬷便闻到一股药味儿，说道：“怎么一股子药味儿，大姑娘可是病了。”
谢君婉坐在软榻上，听见门口有声音，便让钱嬷嬷过去迎接。
等谢君婉见钱嬷嬷身后还站着四个丫鬟，甚至有一个老太君跟前的二等丫鬟和两个三等丫鬟，心里暗暗惊讶。
谢君婉说道：“倒不是生病了，只是喜欢侍弄这些药材。”
赵嬷嬷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说道：“老奴来替大姑娘道喜了。”
赵嬷嬷便把谢少程去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给谢少程指了一个小厮开始，说到后头老太君送丫鬟给新回府的姑娘和少爷。
谢君婉抬眼瞧了瞧几个站着的丫鬟，心里便知道，这几个，应该就是老太君给舒姨娘院子里挑的丫鬟们了。也都是谢君婉每回去老太君院儿里，脸熟的丫鬟。
谢君婉说道：“老太君大度，还是舍不得侯府的血脉受苦。”
赵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浓，“可不是么。”
“老太君还说了，大姑娘您这儿，还是得丫鬟配齐了。毕竟是侯府的大姑娘，连跟前服侍的丫鬟都配不齐，不成体统。老太君让大姑娘自个儿瞧着看。”
“老奴看着，老太君跟前服侍的丫鬟们，都是老太君瞧着养起来的。已经送了这么些丫鬟出去，她也实在是心疼得很。又与大姑娘更亲近，便知道大姑娘体谅老太君，不会跟老太君计较这些小事。”
谢君婉浅笑着回应，“老太君素来是个有情谊的，这回直接就送了四个丫鬟出去，她该是心里难受了。还得劳烦赵嬷嬷替我好生服侍老太君。”
赵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浓。
“老奴还要去舒姨娘那边，便不打扰大姑娘歇息了。”
“且慢。”谢君婉叫住赵嬷嬷。
随后又吩咐了钱嬷嬷，“钱嬷嬷，你去柜子里把点心拿出来送一封给赵嬷嬷。”
赵嬷嬷赶忙推辞，“老奴来大姑娘这儿办事，哪里还能要大姑娘的赏。”
谢君婉说道：“也就是从点翠阁里买的一些点心罢了。赵嬷嬷可别嫌弃。”
随即又说道：“有了茶点，没有茶配着，也是不行的。我素来不知道赵嬷嬷喜欢吃什么茶。赵嬷嬷有什么喜欢的茶，就只能您自个儿买了。”
钱嬷嬷把油纸包着的点心放到赵嬷嬷手里，又顺势塞了一个银饼，赵嬷嬷半推半就的接下来。
脸上的笑容更甚，不枉她在老太君跟前费尽心思帮谢君婉说好话。
老太君赏给各院儿丫鬟，说得好听点，是老太君心疼小辈们，割爱把自己跟前的丫鬟送出去。说得不好听的，这些送出去的丫鬟，全都是老太君的眼线。老太君不给谢君婉送丫鬟，便是默认了不给谢君婉身边安插人。
“哎，那老奴就先去了。往后有什么能帮大姑娘跑腿的，只管吩咐老奴。”
等赵嬷嬷带着丫鬟们离开留心阁，谢君婉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
这么些年，她只从外头买丫鬟回来，不就是等的这么一天。
侯府的丫鬟仆妇众多，家生子人际关系复杂，真要说起来，整个侯府的奴才们，都是老太君的眼线。她不急，当初除了流苏之外，第二年又让钱嬷嬷在外头买了六个**岁的丫鬟做洒扫。
这些丫鬟们的年龄，都与她相仿，也都算是有一起长大的情谊。
虽然老太君说是让她补齐了院子里丫鬟的缺，但谢君婉还是折中了一下，让钱嬷嬷在院子里挑了两个丫鬟进来，让这两个丫鬟先补了三等丫鬟的缺。
剩下的还有两个二等丫鬟，一个一等丫鬟的缺，她还是得去找老太君讨要。
老太君说让她自己看着办是一回事，她自己拎得清又是另一回事。
谢君婉瞧着两个长相秀气的丫鬟，说道：“往后，你们都是我屋子里服侍的丫鬟，有什么不懂的，问钱嬷嬷和流苏便是。”
她先对一个丫鬟说道：“你往后，叫流云。”
又对另一个丫鬟说道：“你往后，叫山风。”
两个丫鬟顿时喜笑颜开，齐齐的服了身谢过谢君婉。
……
正屋。
王夫人早早的就差人打听了一遍。
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茶杯摔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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