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都走了，屋子里瞬间冷清不少。
既然已经赏了谢少华三个丫鬟，两个小厮，谢少华又在这里小住了几日，解了她思念孙儿之苦，自然也就允了王夫人把谢少华带走。
终究再隔两日，谢少华就要去骊山书院读书，王夫人还能影响得了谢少华什么呢？
赵嬷嬷扶着老太君走到贵妃榻上，又贴心的给老太君拿了引枕，让老太君靠着。
老太君拿起矮几上的佛珠随意拨弄，老眼微垂。
过了半晌，浅淡的说道：“以往我都以为她的性子被养得柔顺。她到底是真的性子柔顺，还是装的？”
吃过早饭，谢君婉，王夫人等人离开后，老太君才慢慢的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越是回溯，便越觉得，谢君婉是不是有了其他的心思。
但转念一样，兴许又是她多虑了。赏赐丫鬟这事儿，本就是她刻意让赵嬷嬷带话去试探的。
谢君婉第二日来请安的时候，就主动提及找她讨要丫鬟，她该高兴才是。但偏偏，老太君心里就是没了底儿。
但谢君婉始终在她跟前顺眉顺眼，不掐尖，也不闹事。
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她安排的路上。
但老太君心里，就是不踏实。
赵嬷嬷便说道：“老太君，大姑娘是您看着养大的。虽然没有让她在您的院子里养着，但这些年她日日来这里跟您请安，也是您默许了的。”
“大姑娘被养成什么样的性子，还不是您这些年说了算？”
老太君脸上的褶皱紧绷，叹息一声，“每回你倒是会替她说话。”
赵嬷嬷不动声色，说道：“老奴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您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周侍郎府发生的事情，超出了预料，大姑娘与王夫人在外头起了冲突，跟预料的有些不一样。”
“但那也不是大姑娘出了什么岔子，不过是没有预料到，周侍郎的夫人竟然那样大胆，敢把王夫人当枪使，大姑娘和周家大公子的婚事还没定下，周夫人就开始拿乔罢了。”
“倘若大姑娘在周侍郎府是个随意任人搓圆捏扁的，恐怕往后金陵不止多少勋贵世家会低看了侯府。”
赵嬷嬷服侍了老太君一辈子，自然知道老太君心里梗着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赵嬷嬷便笑着说道：“索性大姑娘还是敬重您，知晓她自个儿跟前的丫鬟毕竟是外头买回来的，就算在侯府里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懂些规矩，但哪里比得上老子娘都是侯府有头有脸家生子，在家里耳提面命教导的丫鬟？”
“往后大姑娘，还是得靠着您提点。”
赵嬷嬷几句话把老太君说得舒坦。
老太君神色沉敛，突然说道：“你说……今儿早上，她是不是故意借着我，打压王夫人？”
赵嬷嬷却没有继续替谢君婉说话。
有些时候，不帮腔，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太君心里头扎下了怀疑的种子，那就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把老太君心里的怀疑打消的。
老太君见赵嬷嬷没有再说话，心里的疑虑稍微消散不少。
……
老太君赏给谢君婉一个跟前得力服侍的一等丫鬟这事儿。
很快传遍了整个侯府。
侯府的下人们，也是逢高踩低的，虽然现在侯府的中馈是王夫人掌管着，但都眼尖的看着老太君小院儿的动静。
谢君卿得知这个消息后，让春雨给她泡了茶过来。
春雨泡茶递到谢君卿跟前，谢君卿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便直接把滚烫的茶水砸在春雨脸上。
“不懂事的狗奴才，连茶水的温度都不懂，你想烫死我不成。”
春雨被滚烫的茶水泼了脸，脸上顿时被烫得通红一片，顾不得脸上的烫伤，赶忙跪在地上请罪。
“奴婢下次不敢了。”
谢君卿瞧着春雨这张脸，越看越是厌恶至极，一脚踹得春雨倒在地上。
春雨不敢忤逆了谢君卿，赶忙又跪好。现在不是给自己辩解的时候，服侍了谢君卿这么些年，她自然知晓谢君卿的脾性，现在越是为自己辩解，受的责罚便越大。
谢君卿瞧着春雨唯唯诺诺的模样，更加来气，又踹了一脚。
“你不过是老太君跟前的粗使丫鬟，干粗活儿的，就是干粗活儿的，上不得台面。我把你提成了一等丫鬟，你不惦记我的恩情，在外头不帮着我也罢，连近身服侍我都服侍得不好。”
“你凭什么做我跟前近身服侍的一等丫鬟，拿三两银子的月例。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春雨瑟缩着身子，只想把自己缩得小小的，让谢君卿消气不注意到她。
谢君卿就算再蠢，也知道老太君赏的丫鬟，不能随意打发。但凭什么老太君赏给谢君婉的丫鬟，就是老太君跟前的一等丫鬟。
凭什么？她跟谢君婉一样，不都是嫡女吗？
再看看跟前跪着的曾经老太君跟前的粗使洒扫丫鬟，谢君卿更是一口气堵在心头。厌烦的让春雨自个儿去外头跪着，眼不见心不烦。
……
老太君赏给谢君婉一个一等丫鬟的事儿，自然也传到舒姨娘的小院儿。
舒姨娘便有些坐不住了。
期期艾艾的，眼眶里含满了泪，用手帕擦拭着泪花。
“我就说，还是不要得罪了谢君婉。现在可好，谢君婉得了老太君身边的一等丫鬟，她背后，有老太君撑腰。”
“你把她送给你的衣裳首饰都送回去，岂不是得罪了她。她会不会来找寻我们的麻烦。”
说着，舒姨娘的泪珠，跟不要钱似的簌簌跌落，美得不可方物。
瞧着自己的姨娘这样哭，谢君月心里也没了底儿。
她能有什么错呀？她不过是想结交王夫人罢了。
他们一大家子初来侯府乍道，怎么能得罪了侯府的当家主母。
谢君月被吓得舌头打了结，眼底尽是茫然，“娘，姨娘……我……我也不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老太君。”
“她……”
谢君月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随即又想起些什么，便说道：“姨娘，不论如何，现在掌管侯府中馈的，是王夫人，咱们还是得跟王夫人亲近才是。老太君年事已高，就算阖府敬重她，小辈们也以能得她赏赐丫鬟为荣，但她早已经不管事了。”
“我……我……咱们，咱们往后，不得罪她便是。我上回还留了她送的蓝海棠点翠，借个时间去她那里小坐一会儿。”
舒姨娘的眼泪顿时就止住了，可怜巴巴的瞧着谢君月，意外不已，“月儿，你竟然还留了大姑娘送给你的首饰。”
舒姨娘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我就是怕你长姐厌弃了你们，你还留着她送你的首饰，这情谊，自然是在的。”
谢君月迎着舒姨娘殷切的目光，却又赶忙躲闪开来，她当初只想攀附王夫人，便想着把谢君婉这个没有生母不受宠的嫡长女得罪了便得罪了。
但那只蓝海棠点翠实在是太贵重，太美了，她舍不得，便独自留下。反正把谢君婉送给她的东西又送回去，就已经是得罪了谢君婉，眛下一只蓝海棠点翠，更得罪一点又无妨。
但现在……谢君月有些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谢君婉叙旧。
……
留心阁。
云巧蹲下身子给谢君婉行了一个大礼。
谢君婉却并没有叫云巧起身。
谢君婉的神色如往日一样，平静。
云巧心里没底儿，不知道谢君婉到底是怎样的。她在老太君跟前服侍了七八年，这些年自然每日早上都是见过谢君婉的。算不上熟络，但在谢君婉跟前必然也是个脸熟的丫鬟。
她自诩对谢君婉的性子，也能摸索出几分。
但她这会儿行礼，蹲了好一阵，没见谢君婉叫她起来，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谢君婉回到屋子后，让钱嬷嬷和流苏服侍着换了一套轻便的常服，这才对云巧说道：“起来吧。都是日日见过面的，倒是不用这样拘束。”
“我这里没有老太君那里规矩多。做完活儿，连院子里的粗使丫鬟都能与我一并随意玩耍。”
谢君婉脸上噙着笑，开口的这一刹那，云巧便觉得，谢君婉还是那个她熟知的侯府大姑娘。
谢君婉的声音温和，对谁说话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她说道：“老太君把你赏给我，是要你过来做我的左膀右臂的。平日里的活计，交给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们做就是。”
云巧心里却不敢像方才那样怠慢。
她觉得谢大姑娘开口之后，跟她熟知的那个和善的谢大姑娘一样。但在留心阁的谢大姑娘呢？又是什么样子的？
云巧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嘴上说道：“奴婢现在是姑娘的奴婢，姑娘是奴婢的主子，姑娘吩咐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谢君婉便亲自把云巧扶起来，“云巧姐姐，我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你莫要再拘谨。倒是把我弄得不好意思。”
云巧只得扯了扯嘴角，强颜笑了起来，心里越发没底儿。
“姑娘，老太君已经把我赏赐给您，还请姑娘重新为奴婢赐名。”
谢君婉便轻笑起来，“哪里还需要重新给你赐名，你心巧手巧，名字当得这个巧字。”
“这么些年你也被叫习惯了，不至于还要另外给你个名字。”
谢君婉眸底干净。
“说起来，我以前跟前得力的人少，能办事的，除了钱嬷嬷便是流苏，但流苏毕竟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对府里不甚了解。”
“我院子里还要补四个洒扫丫鬟，你打小儿便在府里，还得让你跟钱嬷嬷一块儿掌掌眼替我挑些机灵干活儿得当的。”
云巧顿时精神一振，“奴婢自然把姑娘吩咐的事儿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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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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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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