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冬见他答应，喜出望外，连连称谢：“多谢大人。”
话落，她便推门而入。
屋内，一袭青色锦袍的男人正躺在书房的榻上闭目养神。
恨冬走近了他，细细观摩着他的五官，心生欢喜。老天真是不公，给了他这般上乘的样貌又给了他这样好的家世。
男人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眉眼间紧紧皱起。恨冬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那儿抚平。
不料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眼中是浓重的墨色。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快速坐起身子，大力将她甩开。
恨冬被他甩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她眼中含着委屈：“侯爷，妾身只是想给您送碗养身的汤。”
“闭嘴！”纪衔玉听见她称呼自己为妾身，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纪衔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道：“你应该清楚昨晚上我没碰你。”
恨冬露出心虚的眼神。她昨晚上见侯爷和夫人吵架，便想着可以趁虚而入，所以在夜里偷着爬上了侯爷的床。不过她不知怎地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已经今儿早上了。
她的确没感觉到身体上有任何的痕迹和不适。但自己既然是从侯爷的床上醒来的，怎么着都要把这事儿坐实在他头上。
“来人，把她赶出府去！”
恨冬听见他的话，哭着爬到他的腿前：“侯爷您不能这样啊，夫人已经抬我为姨娘了！”
这句话正刺激了纪衔玉，他低着头狠狠说道：“姨娘？那是夫人说错了？你记住，这个府里永远不可能有姨娘。”
“来人！”
几个下人见他要发火，赶忙从外面进来将恨冬架走。
“回去告诉崔幼莺，老实点，再让我发现她的小动作就不是毁容这么简单了。”纪衔玉的声音冷得恨冬打了个寒颤。
深夜，纪衔玉立在窗边望向屋外的月色。
他披了件外裳，拿着灯笼出了书房。脚下像有方向感一般，不自觉就去了赵琼的院子。他拦住欲要行礼的下人们，独身走到她的屋外。
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他估计赵琼已经睡下了，不禁心绪惆怅，压低了声音自顾自地说道：“我没有碰过她，昨日我察觉了她的意图后就把她打晕了，我在书房的密室中下了一夜的棋。
“原本想着把人扔出去，但是后来又想看看你对于我把人留下来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你问都没问我就把她抬成了姨娘。珍珍，在你心里，我就是可以随便与别人分享的吗？”
纪衔玉说完叹了一口气。踩着月光，失魂落魄回了书房。
赵琼躺在床上，一双眸子似乎洒进了月光般的清亮。她并未睡着，刚才纪衔玉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若问她心中现在的想法她也不知道。最开始她刚得知恨冬之事的时候，的确是非常难受的，她很清楚应该等纪衔玉回来问个清楚再做决定，但可惜她当时本就因为林清山之事心中有气，于是索性便让恨冬当了姨娘。
现在回想起来，她对于纪衔玉其实始终是保持着相信的。但她不喜欢他这种试探自己的做法，也不喜欢他对于林清山的态度，他明明知道自己和林清山之间是清白的，却表现的过于介意。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林清山。
——
侯府的所有人，就连对于情爱之事一窍不通的纪明德都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
纪衔玉这几日都没再回过房中。不少人都传言是赵琼失了宠，但同时他们又看不明白形势。毕竟那天侯爷将恨冬赶出去的事情人尽皆知，而且还声称府中不可能有姨娘。
赵琼现在没空管他们，因为书舍中的举子越来越少，大部分都跑到了街上去参与游行。
没错，通过之前的铺垫，京城里的举子和百姓彻底暴动起来，要求朝廷给一个公道。加之今年许多地方都下起了连日的暴雨，淹了不少庄稼，不知道哪里的传言说，正是因为皇帝的昏惹得上天大怒。
传着传着就更离谱了些，还有说只有换个人坐那皇位，上天才会给予生机，京中的形势已经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纵使皇帝再不想起用纪衔玉，但现在也不得不让他跟着禁卫军一起维护京中的治安。所以这几日他不是没回赵琼的房中，而是压根就没回府。
一场无组织的暴动在京城中顺势而起，百姓和举子们纷纷围在城门口，让朝廷给出一个说法。
赵琼带着人和刀匆匆赶往宫门口。
她自然不是帮着去游行，而是去救人。她知道今日的游行这般浩荡，朝廷定不会坐视不管。
果不其然，等她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场面已然是混乱不堪。禁军刚开始也只是想把人驱逐，但是百姓的数量太多，推搡之间不知怎地就伤了人见了血。
百姓们见状大怒，势要与他们拼个高下。禁军见形势控制不住，为了保护宫里面的安全，便干脆**，开了杀戒。
赵琼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不少尸体，她扫了一圈有几个都是她书舍里面的熟面孔。举子们的身子哪能和禁军他们相比，死伤无数。
赵琼蒙面对身后的手下说道：“赶紧救人，把人带到城外的白云寨。”
话落，她拿着刀冲进人群与禁军厮杀起来。混乱之中，她抓过几个书舍的举子便拉着他们往外撤走。
那举子眼睛和脸因激动而变得通红，还口口声声誓要与他们拼个高下，挣扎着让赵琼放开他。
赵琼见状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怒喊道：“你看看周围，你的同窗死了多少了？满意了？你懂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那举子被她打了一巴掌后，似乎理智回笼了一点。他看着满地的尸体，这和他们原本的预想完全不一样，只得呆愣愣地跟着赵琼离开。
赵琼一行人快马加鞭去了白云寨。
彻底逃脱后，她看着被带出来的十几人，无奈地摇摇头：“你们的二十几个同窗全部为此丧了命，我想这并不是你们的本意，但是你们做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是否能承担得了这个后果。”
一行人全部低着头，不再辩解。
“你们就先留在这儿吧，估计朝廷不久就会抓捕参与今日之事的人。”
赵琼接着对胡三道：“三爷，麻烦大伙儿将他们看好，不要让他们出去。”
事情的结尾不出她所料，朝廷马上就出了旨意要将今日的主犯捉拿归案。也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这些主犯全是赵琼书舍中的举子，皇帝因此下令关了书舍。
赵琼自然听话照做。
除此之外，关于科举舞弊一事，朝廷最终还是妥协推出了崔相担责。说一切皆由他策划，不过念在他劳苦功高，便只处死崔相一人。
崔府所有的家眷全部免于处罚，但要没收家产充公。
如此轻飘飘的结果，按理来说定然不能服众。但朝廷既然给出了交待，又经历了前几日暴乱一事，京中的举子们已然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
昏暗潮湿又阴森的刑狱中，一个穿着囚衣的人盘腿坐在那里。
纪衔玉命狱卒打开牢门，阔步走了进去。
只见面前之人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是他，脸上并无意外的神情。
纪衔玉道：“崔相可还好？”
崔相闻言点点头，依旧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我今日是想找崔相问清楚一桩旧事。七年前，崔相为何命人杀我父母？”
崔相睁开眼睛看着纪衔玉，笑着感叹道：“你长大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纪衔玉紧紧握着拳头，他要控制住自己不将此人打死，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与你父母无冤无仇为何会下此杀手？”
崔相又呵呵笑了两声，眼神中惆怅：“你父亲的确是一个战功赫赫的人，他南征百越，北伐匈奴，纪家军威名在外，可以说是为我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纪衔玉自然知道自己父亲的功绩，他想听的可不是空虚的夸赞之词。
“可惜啊，他锋芒太过，功高盖主。”崔相摇摇头，“皇帝少年即位，本就根基不稳，自然把手握重兵的纪侯爷当做威胁。我女儿身为皇后，你说这件事是不是由我做更加合适？”
“七年前的一个夜晚，皇后将我召进宫中。那夜，皇帝也在。”
后来纪衔玉再次回想今日，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刑狱的。虽然他曾经有过揣测，但事实真的如此的时候还是残酷的让人无法接受。
母亲可是皇甫熙的亲姑母啊。他幼时身子羸弱，皇后又早逝，都是母亲将小太子皇甫熙接来侯府照顾。
纪衔玉与皇甫熙既是亲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情谊深厚。后来皇甫熙能够顺利登上至尊之位，也没少得了昌宁侯府的助力。
纪衔玉万万没想到，皇甫熙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自己的父母。
他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游荡，心中从不敢置信到麻木再到愤怒，他想亲自去皇宫里面问问皇甫熙，为何能如此狠心？
明明，明明他爹已经打算等打完这场胜仗就交出兵权。他爹和他娘何等是何等谋略的人，怎可能不懂功高盖主的道理。
为何？为何！皇甫熙就不能等一等？
就在此时，一个官员托着还未戴上的官帽，急急忙忙朝着他跑过来：“纪大人，您可叫我好找，皇上叫您入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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