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戒尺

心中涌起一股冲向李乘凌的冲动。李星容生生压制住,只是望着窗外,看着那张面孔逐渐走出树影的阴翳,走进她门窗关不住的那一簇灯火中,染上一片暖意。

卓玉跑去打开门,李乘凌带着些许寒意步入屋内。

“这么晚了,在看什么?”

见到暖光下安安静静的李星容,李乘凌忽然觉得连日的奔波劳累都离他很远了。

“兄长。”李星容站起身来迎他,“刚到京城么?”

“嗯。”李乘凌走近了,看见她案上摆着几卷书,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

“还会走么?”李星容问。

“短时间内不会了。”李乘凌对她温柔一笑,而后拿起她方才在看的那本,“六韬?何时看起兵书了?”

“还不是因为有人刁难小姐,夜夜学到三更天。”

“卓玉。”李星容制止替自己鸣不平的侍女,又对李乘凌道,“兄长不也说吗,不谙世事时看这些只能算纸上谈兵,如今也算长大了,倒开始觉得获益匪浅。”

李乘凌又笑了笑,“嗯,芒芒的确长大了。”

说着视线有意无意扫过一旁的卓玉,后者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那哥哥不打扰你了,早些歇息,不要太劳累。再如何获益匪浅,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李乘凌轻拍了拍李星容的头,而后便离开了。

李星容让卓云卓玉自去休息,自己又独自温习了会儿,方才睡下。

-

第二日南书房,经文课上,翟昀墨为众人布置下抄写任务,而后独独在李星容案间放上一纸考卷。

“开始吧。”翟昀墨道,“一炷香时间。”

没人觉得不公平。李星容与姜文妤一同卷入舞弊风波,姜文妤当场通过加试,而李星容只是靠猜测蒙混过去,先生多给她五日已是仁慈了——哪怕二人试题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唯一确定自己从未做错的李星容,甚至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换位去想,如何不算司业给她量身定制的特训?

一炷香时间过去,李星容从容放下笔。

考卷交到翟昀墨手中,翟昀墨当场评阅。

一片静寂中,众人如何还能潜心读书,就连六公主也时不时瞅翟昀墨脸色。只有李星容垂着头,开始补抄方才布置下的经学文段。

不知过了多久,翟昀墨放下手中纸张,看向李星容。他这一看,几双眼睛纷纷都转向了李星容的方向。

李星容有所感,抬起头来,听他作何判。

“上佳。”翟昀墨淡淡给出评语。

不待议论声起,翟昀墨话锋一转,“却当罚。”

“……什么?”

不止李星容,就连巴不得她受罚的姜文妤都讶异了。

“先生这是何意?”李星容眉头微微蹙起,不明白他这自相矛盾的两句话。

她不曾忘记“天命”的警告,但这么多日风平浪静,她以为不足为惧,以为可以凭自己解决难关。

如今她已完成所有要求,为何翟昀墨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翟某所言考校,是考你一人。”翟昀墨起身,取过堂上的戒尺,“容大小姐为何却找来一些不相干人等?”

此言一出,室间哗然,众人面面相觑。李盈竹眉尖轻蹙,在李星容身后注视着她。

“容大小姐自幼受人宠爱,读个书都有一群人哄着护着,生怕在翟某处磕碰半点。”在李星容茫然的目光中,翟昀墨缓缓走向她。

“盈竹小姐同样出身侯府,课业于她而言只会更吃力,却踏实本分,不见比你娇贵。”

一番话下来,六公主看向李星容的眼神已是鄙夷厌恶。

李星容在他这段没头没尾的指责中逐渐冷下了脸,“先生倒是说说,学生找了谁?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翟昀墨驻足在她案前:“翟某为你留一分体面,不必说得太过直白。”

李星容依旧坐着,并不动弹。她抬起头直视着翟昀墨,素来无波无澜的脸上透出一丝倔强,“先生何止是不直白,分明是不分青红皂白。”

六公主见不惯狂妄悖逆之辈,出声呵斥:“你这野丫头怎么连师长都不放在眼里?果真是粗鄙不堪!”

“殿下稍安。”翟昀墨安抚罢六公主,复又转向李星容。

“翟某既评了上佳,便是认可你通过考校。”翟昀墨举起戒尺,“罚过三尺,旁的事,便不再做计较。伸手。”

李星容深吸一口气,不去看他:“我不曾做过的事,不会认。”

六公主将桌案一拍,倏地起身:“放肆!”

在座皆是一惊。伴读这几日,六公主很少发怒,此事必是让她看不下去了。

李盈竹自身后扯动李星容衣袖,低声道:“认就认了,事后再声辩。”

李星容声音轻轻的,“你信我?”

李盈竹顿了顿:“……信不信的,莫非要得罪公主不成?可不要连累侯府!”

“……”

终于,在六公主“正义”凛然的威逼下,李星容还是伸出了手。

一戒尺。

两戒尺。

三戒尺。

李星容的手常年握弓握刀握缰绳,并不如京中小姐肤若柔夷,甚至粗粝而布满茧。

饶是这样的手,三戒尺下去,也迅速肿起了可怖的红痕。

李星容不怕这点痛。她只觉得荒谬,觉得耻辱,觉得可笑。

如果翟昀墨是被天命控制来报复她的,那他便无疑是个没有自身灵魂的可怜木偶。

如果翟昀墨并非受天命驱使,还相信一些莫须有的污蔑、对她三番五次地刁难,那他比受天命操控的木偶还要可怜。

后半程的课上得恍恍惚惚,李星容第一次见都不愿见这张脸,翟昀墨也罕见地,没再点她答问。

不知何时下了课,李星容仍呆坐着,姜文妤似乎终于扬眉吐气地在她面前说了一通什么,她也全然未理会。

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李星容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

李盈竹:“还不走,喜欢待在这儿?”

李星容木然起身,收拾东西,随她一同往外去。

走到课室大门时,已经离开的翟昀墨却去而复返。清癯而高大的身板挡在门前,阻住二人的去路。

李盈竹行礼:“司业大人。”

李星容微微抬起眼,却没有看着他。

忽地一只手掌闯入视线,李星容定睛,却见翟昀墨向她递来了一个白瓷质地的小小药瓶。

“……”

李星容不明白翟昀墨此举是出自本心抑或是被所谓天命操控,也赖得去猜,更懒得去接。

李盈竹顺着看了看李星容,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缓和气氛道:“司业这是给姐姐的伤药么?”

翟昀墨依旧举着掌中药瓶,手臂不曾落下。他微微颔首。

李星容终于给了反应:“侯府家教比先生少,药倒是够多。”

翟昀墨不为所动:“你不必说这些呛我,做错了事本该受罚。”

李星容依旧不接也不看:“学生不知错在何处。”

“……”

对峙中,翟昀墨叹了口气。

他看一眼李盈竹,后者默默远离了几步。

“那么相府探花、侯府世子是为谁而来?”翟昀墨收回药瓶,放入袖中,“一个旁敲侧击,一个软硬兼施,总不能是探望我。”

李星容愣住。

齐朝莲发疯就算了,怎么兄长都跟着莫名其妙起来?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

“可那与我无关。”

“且不说他们是否为了我,即便是,那也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我从不曾授意,更不曾得到什么好处。”李星容看向他,“先生空口说成我的错,当众毁我名声,当真是君子所为么?”

“若不施惩戒,人人效仿,还有何公正可言?”

“先生又当真公正吗?”李星容质问,“你明知那日是姜家女诬陷,却以一句‘证据不足’对我施以刁难,我悉数接受了,考校也全凭自己通过了,你却又给我扣上莫须有之罪,当众羞辱。”

对上李星容近在咫尺的视线,翟昀墨目光忽闪。

“打便打了,如今还来施舍伤药,先生是指望学生被污蔑过后还要感恩戴德吗?”

“……”翟昀墨,“我并非此意。”

“先生不必再说了,今日逗留太久,家兄见我迟迟不归,又要找先生算账了。”

李星容头一次不顾礼仪,目无尊长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母后,那个李星容品行不端,还目无尊长,儿臣不想留她了。”坤宁宫中,谢汀兰靠在皇后膝上,撒着娇。

“又说傻话。翟司业不也说了,罚过就算揭过了,又不是什么大错,你何必将人家撵走。”

“可是母后,李家留一个李盈竹不就够了吗?”谢汀兰从她膝间抬起头,“她是个老实本分人,虽然不怎么伶俐惹眼,但至少不会惹乱子。更何况她是嫡女,这样也不会让靖安侯难堪。”

皇后笑了笑:“那你觉得,李星容伶俐吗?”

“倒是伶俐……”谢汀兰撇了撇嘴,“口齿也伶俐,听得我好生厌烦。”

“傻孩子,怎能全凭你喜好行事?你要知道,眼下的局势,靖安侯是不会让唯一的嫡女入皇家作妾的。”

“那也是太子侧妃,谁能瞧不起?”谢汀兰嘀咕,“况且靖安侯十多年前和太子哥哥一同抵御乌荼,有同生共死之情,这么多年不见更易,又何必用姻亲来牵制呢?”

“旧情最不牢靠。”皇后轻拍着谢汀兰的肩,漫不经心道,“何况靖安侯日益年老,侯府兵权迟早尽数移交李乘凌,他对太子,不生怨已是难得,何来旧情可言?”

这章我也写得一股气,不要打我啊[爆哭]打翟昀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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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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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假千金失去万人迷光环后
连载中梅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