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对方真切的话语,裴斩棘陷入片刻的沉思,眉心微蹙。
谢念玉等待着对方的结果,她无疑是在场最紧张,最慌张的一个人,而扶着她的沈流霜,此刻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竖着机敏的耳朵,好奇对方的答复。
裴斩棘压下眼帘,望向谢念玉,只是一瞬,随后清晰决绝的声音,直接击垮了她最后的,不堪一击的,微小的最后希望。
“我九年前,在松阳坡从未遇见过什么小女孩儿。”
谢念玉彻底熄灭了心底那一点儿希冀,眼眶里的眸子因为这绝望的情绪而颤抖不止,闭了闭眼,像是认命。
沈流霜被谢念玉紧紧抓住手腕,在旁人看不见的视野里,她的手腕已经泛起了大片红,沈流霜没有吃痛出声,她知道对方现在的情绪,比她被抓疼的手腕痛无数倍。
她没有经历过谢念玉这样特别的回忆,不能完全体会她心中究竟是怀着怎么强烈的情感,渴望能够找回那份遗失已久的心情。
但对方那份绝望伤心的情绪起伏,眼下却是实实在在传递给了她,她竟有些替谢念玉感到悲伤。
事到如今,谢念玉手里那只鸢尾香囊,也不能名正言顺拿的出手了。
第一次绣鸢尾香囊时,便是在九年前,那时她的针法十分羞涩不精,绣出来的东西皱皱巴巴,线条凌乱扭曲,她十分不满。
当然没送出去,也更没好意思送出去。
后来随着针线技艺逐步精湛,绣出来的香囊也便十分精致利落漂亮,等她好意思拿的出手时,却再也没办法送给那个人了。
她不是没主动过,但总是接触不到见不着人,也就没机会送出去,直到如今,这个香囊握在她手里许多年,被她保护的很好,很崭新。
她看向裴斩棘那深邃挺立的五官,比起从前,更加成熟锋利,相貌变化很大,身形更是如灌木疯长,高了太多,所有的一切都在变。
“要不你再仔细想想?”沈流霜对裴斩棘道,这人长得,脑子也不算太呆太笨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记忆力很差的呆瓜。
“没有便是没有,”无情的话语直接回应沈流霜,问道,“你叫我来花园,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些有的没的?”
这句话虽然是对沈流霜说的,但对谢念玉的伤害,才是最深的,心底这下是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要送的东西,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对方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同其他寻常女子送东西的目的一样,按照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收下。
“这……”沈流霜见现下情况不太妙,谁知谢念玉心心念念的人,对方却是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不由小声喃喃道,“说不准他身边其实莺莺燕燕多了去了,所以不记得……”
“你说什么?”不巧这话被耳尖的裴斩棘听到了,沈流霜赶紧抿紧嘴唇,当作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
谢念玉心灰意冷,想要马上离开。
刚要走,就听见有人来了。
“这不是裴世子?”一个艳丽女声率先出声,随后从长廊深处缓缓靠近一年轻女子,红唇含笑,“我以为这里寂静无人,没想到却是热闹十分。”
那女子又看向沈流霜,“沈小姐,”最后才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谢念玉身上,口吻突然不悦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还没回去?”
自谢念玉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身子便僵住了,这是她二姐,谢国公府二小姐,谢念欢。
她没回答她二姐的问题,只是压低了头。
谢念欢先是对其他人客套两句,随后才切入正题:“不知两位同我家小妹聊些什么,平日她便不善言谈,在家也不喜与我们哥哥姐姐的说话,孤僻的很,今日竟不知与两位交谈上了,唯恐怕她言辞不利,扫了大家的兴,特别是裴世子。”
说完,对谢念玉隐晦的横了一眼,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回去。”
裴斩棘一贯冷漠,静立一旁,对于其他人的客套话术,一向不需要做任何解释。
他完全没理会那女子。
而沈流霜窥见谢念玉这个姐姐不是什么善茬,挡在谢念玉的面前,“走不走谢念玉有腿,她自己做主。”
许是没料到居然有人替谢念玉说话,些微诧异,随后便明白了几分,端笑道:“沈小姐怕是听了不少我小妹说的话吧。”
这意思,很明显,她不禁对谢念玉更加不满,但面上还是维持着良好的仪态,“我听说你母亲求着要求父亲带你来宫里,我还奇怪呢,原来是……”谢念欢看了一眼裴斩棘,道,“原来是别有所求。”
谢念玉身体明显瑟缩一下,自己的心思被讨厌的人戳穿,实在不好受,她知道回到府上,她又要不好过了。
但也同时,本想挪动逃离的双腿,忽然不知怎么定在了原地,她看向沈流霜,几经犹豫,心里头莫名想要和她站立在一处的冲动念头。
于是,她这一次罕见的没有落荒而逃。
正在这时,谢念欢朝着谢念玉走去,掀开她的袖子。
谢念玉还未来及的反应,对方已经强势夺走了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香囊,并明晃晃摊开手掌,向众人展示了出来。
“这是什么,谢念玉?”谢念欢声音十分响亮,立时吸引了花园周围正路过的其他人。
一些还未回府的公子小姐,把头往沈流霜他们这边探了探,随后便凑着热闹都赶了过来。
“发生何事?”众人走近一看,发现裴斩棘也在,顿时那些三三两两的小姐们不淡定了,“没想到裴世子也在!快看看我发簪有没有歪了……”
那些小姐个个含羞带怯,极力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力求能让裴斩棘多把目光停留在她们身上两眼。
但结果并不如她们想象的那样,能够在他眼里博得一个不错的印象,相反的,裴斩棘眼里的黑眸却是越来越冷如冰霜。
他不想搅合进这些小女子家家幼稚的纷争中,换做以前,他会毫不留恋立马就走,但如今,他还有未解决的事。
侧头瞥了一眼沈流霜,手指微动,他很想抓住她的后颈,一个提溜把她提出去,他只想知道他阿姐在什么地方,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事。
受到宫墙的限制,不像在外面他可以全城搜罗他阿姐的消息,就算是把山都铲平了,他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心里那股不祥的感觉越发浓郁,总感觉正在发生极度糟糕,不可挽回之事。
“把东西还给我!”谢念玉一见自己东西被对方拿走,着急的想要拿回来,可对方哪会轻易给她。
“这东西是要送给谁?”谢念欢笑笑,视线故意往裴斩棘身上放,立马又继续说道,“老早以前便见你视这东西如珍宝,还念叨着要送给……”
谢念玉脸色一白,有时候她会对着香囊发呆说些心里话,没想到无意间被二姐听到了 。
谢念欢看见对方惨白的脸蛋,心里十分舒畅,故意当着大家的面问她道:“你要送给的人,你自己说是谁,是不是在场呢?”
其他刚来的几人见谢念欢手上的香囊精致手巧,纷纷热议起来:“谢四小姐功夫了得,看的出来绣的极其认真,想来是要送给哪位郎君吧。”
说完,大家都把目光全放在了裴斩棘身上,这里就他一个男人,谢念玉也在此,若是思路没错,那送给某人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些个小姐们片刻都小声笑了起来,想把东西送到裴斩棘手上,显然是自取其辱,谢四小姐在府里不受宠她们也多少知道一些。
全然把谢念玉当成了想攀高枝,妄图想靠这小小香囊就能入了裴世子的眼,飞上枝头那当凤凰,简直就是做着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沈流霜看着谢念玉涨红的脸,她当然十分确定这香囊是送给某人的,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某人一定不会收。
现在这么多人,谢念玉胆子又十分柔弱,害羞,而她的那个姐姐明显就是要让她下不来台,好当众羞辱她。
谢念欢又翻开香囊内部,一个裴字渐渐显现,待展平,裴斩棘的名字赫然就在上面绣着。
众人惊呼,“还真是送给裴世子的!”
谢念玉身子微微颤抖,紧抿的唇越发没了血色,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她身上,顿感一阵无力,耳边听到有人对她小声议论和嘲笑,这种被当众鞭尸的感受,她还未能做到坦然相对。
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朝裴斩棘看了一眼,发现他面色依旧平静无波,根本不在意这香囊就是送给他的。
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全是她一人抱着那一段对她而言很美好的回忆念念不忘,自作多情。
谢念欢把那香囊递到裴斩棘面前,又说道:“裴世子,这东西是我家小妹特意倾注了许多心血和真心,特意为你绣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疼妹妹一片痴心,今日可否望裴世子收下?”
沈流霜看向裴斩棘,认真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他对那个香囊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冷酷道:“拿走,不收。”
简短的四个字,几乎将谢念玉永永远远打落深渊,同时也收到了其他人无尽的议论和讥讽,纷纷背地里偷笑着。
“裴世子哪会真收这东西,这要是成了,我立马也去绣一个,保证明天裴世子整个府内都装不下大家的香囊。”
谢念欢面露哀伤,“哎呀,这可怎么办,”她转而对谢念玉道,“小妹你看,裴世子不要呢,你也不要太伤心,我明白你的心情,想是裴世子也不缺这些,你下次换个别的,兴许还有机会也说不定……”
沈流霜暗自沉思,明天一早,想必所有人都会知晓谢国公府的小女儿谢念玉,特意进宫送香囊赠与裴世子以博好感,然而却被对方无情拒绝。
这在普通人家或许没多少人讨论,一笑置之,但这事出在谢国公府,被人议论只会更多,谢国公又是重视家门家风名声,且与赤焱王早前有些微摩擦,若是知道此事,谢念玉在府里的日子无疑会更加举步维艰。
想到这里,沈流霜看了一眼身侧像是被抽干生命力的谢念玉,皱了皱眉,脑海中骤然升起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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