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雅会后,沈瑾逸并未如念亦安所想的那般,选其中一位女子定亲。
除了逛过一次德乐坊,他似乎更忙了。每日在枢密院都会待很久很久。
于是念亦安在厢房,有了更多的时间为接风宴上要弹奏的曲子练习。
这一日,她照常在厢房里用极小的动静练指法。
门口传来敲门声。
“世子今日放班这么早?”念亦安站起身,就要收拾东西往外走。
“唔,还没有。”门口传来一个男声。
竟是枢密院的一个计议官。
“大人。”念亦安连忙行礼,“不知大人有何事?”
计议官回了礼,就要说几句寒暄的话。
念亦安见状连忙止住,请他直入主题。
计议官尴尬地笑笑:“呃,是这样,姑娘身为沈大人的贴身侍女,是否知道前些日子的比雅会的比艺结果?”
念亦安回笑道:“大人高看我了。您既然知道我不过是个侍女,那我自然不知道世子心中有何定夺。大人既是世子同僚,何不直接去问上一问?”
“沈大人这些日子里,待我们走了还会继续做事。”计议官无奈道,“瞧上去还是些不得与太多人说的大事,我这等小官是进不去的。”
看这阵仗,念亦安猜测沈瑾逸是在为接风宴上的贵客做准备。
毕竟这位贵客还是夷灵人。
“若是实在想问,只能拜托大人等等了。”念亦安提前断掉了他拜托自己去打听的可能。
计议官见问不出什么,便只能道了谢,去其他地方候着。
此后又过了许久,终于到了沈瑾逸放班的时候。
念亦安还没走近,便看见方才的计议官冲了上去。
“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待念亦安走近,恰巧听见沈瑾逸询问道。
“太常少卿宗大人。”计议官答。
“太常少卿?”沈瑾逸眼珠微动,立即朝计议官笑道,“这比雅会本就图一时之乐,若非要争个高低,会伤了和气。”
念亦安听至此,猜了个大概。
看上去是太常少卿的女儿心中急切,这位少卿便托了人来问。
只是对于沈瑾逸和沈府来讲,太常少卿并不是什么很高的品阶。
而一旁路过的同僚听见此话,玩笑道:“沈大人,京城上下谁不知高门子弟举办比雅会,目的就是为了选妻?你这般说,怕是心下已经定好了吧?”
是啊,比雅会一般排名第一的,不一定是才艺最佳之人,但一定是东家将要求娶之人。
谁会信沈府花了这么多银子举办的赏花宴,真就只是图一时之乐。
但他的心上人……他真的有心上人了吗?又会是何人呢?
沈瑾逸笑道:“两位大人莫要误会。沈家分明是举办的赏花宴,想着为各家千金准备些有趣的,才加了个比雅会。”
计议官陪着笑,却知沈瑾逸没有回答的意思,自知无法再问,便道了谢离开了。
念亦安也瞧不透,沈瑾逸究竟如何规划自己的婚姻大事。
最揪心的,是她依然不清楚沈瑾逸有没有能纳她为妾的意愿。
她已经在尽力做好每一件事了。
可如果沈瑾逸真的心上有人,他是不是更不会想着把念亦安抬成妾室了?
之后沈瑾逸也并未向念亦安提起比雅会的事,而是说起后几日的接风宴来。
“最近夷灵在南侧骚动频繁,惹得圣上不悦。”沈瑾逸道,“过几日的接风宴贵客,明面上是夷灵商人,实际上却是那个流亡的夷灵王子部阿宽。”
“是他?”念亦安初闻时有些吃惊,但一想能让沈瑾逸如此费尽心思接近,若是个普通商人就怪了。
“嗯。自从十年前他的母亲被刺,同父异母的兄弟即位,他便来我朝隐姓埋名做生意。”
念亦安明白了。
若是拿捏好他,指不定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控制住夷灵。
“比雅会那件衣服毁了,这次我又差人给你做了几身好看的。”沈瑾逸看着念亦安,语气十分柔和,“除了接风宴需要之外,也算补偿。”
这些日子本已将那日的记忆掩盖下去了。沈瑾逸一提,念亦安不由得又想起那日的凉意。
“多谢世子好意。但这回,我可以自己去选不太贵重的料子,自己去做衣裳的。”念亦安下意识紧张起来,话都说得快了许多。
“我知道你为何这般讲。”沈瑾逸叹了口气,安慰道,“这次楚妍不会出现。就连琴,也不需要你带过去。我叫吕长隆自己备好了。”
原来沈瑾逸不仅记得那日念亦安受的委屈,还能旋即明白是什么让她回绝自己的决定。
方才悬着的心在此时缓缓放了下来。
“你尽管放心,不必太担心琴艺。”沈瑾逸玩笑道,“若是弹得不够好,就去怪他给的琴不够好。”
为何会说到弹得不够好?是上回自己弹得太差了吗?
或许就是弹得很差吧。
念亦安没有再敢问。
只希望沈瑾逸不会嫌她琴艺不精,抵消了前些日子她办事利落的好感。
*
吕庄在郊外,沈瑾逸决定提前一日去庄中住下。
到了庄中为沈瑾逸安排的住所,念亦安发觉,她的住处就在沈瑾逸的旁边。
那个专门给通房住的地方。
沈瑾逸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看出了念亦安的为难。
正逢此时吕长隆打着招呼进来,沈瑾逸应了他的招呼后,便问是否有其他的地方能给念亦安住。
“亦安姑娘想住哪儿都行!”吕长隆热情地回复,“正好琴还在书房,等姑娘定了房,我再让他们搬过去!”
“既然如此,书房边的小屋子便可。”念亦安道。
吕长隆不断摇头:“那怎么行!小侯爷是贵客,姑娘自然也是,怎么能住小屋子!”
又是推脱几番后,念亦安住进了书房所在的竹林小院。
虽是商贾人家,吕家的书院装饰得颇有雅韵。在此处练琴,念亦安便能忘了世间万物。
沈瑾逸知道她又会紧张,自从到了庄上,便没要求她再做什么,任她去练琴。
是夜,窗前仅一站明灯,暖暖地映在琴上。窗外的竹林隐没于黑暗,只听竹叶声沙沙作响。
此番心境下,念亦安慢慢转换指尖方向,循着记忆,抚出小时练过许久的曲子来。
闭上眼,好似回到了在乡下小院,父亲读书,母亲作画的一个夜晚。
安静的竹林小院成了她一个人的天地。
“这么灵的指头,是不是做那种事做多了?”
窗外的竹林里骤然出现一个男子的声音。
“啥时候让我也来享受享受?”
琴声应声断裂。
“满脑子就是那点腌臜事。”念亦安看不清窗外的人,只能对着窗外骂道,“有这功夫不如给自己净个身。若是不会,自去求宫里的太监!”
开口时念亦安多次确认门已锁好。
一骂完,她便准备将窗帘也拉上。
那流氓听了,却是哈哈大笑:“好啊好啊,这脾气我可真喜欢。”
这种人,回了他还让他更兴奋。
念亦安见状,一口吹灭了灯,再确认了一遍门已锁好,便去睡了。
可惜一夜都睡得不安稳,第二日起床时,她又立即去琴旁弹了几回,确认自己一会儿不会出错。
令念亦安松一口气的是,待她来到沈瑾逸身边,便听说今日宴席暂且取消。
那部阿宽生意上有些突发之事,刚到了庄上又出去。
于是今日,沈瑾逸与吕长隆一行人便去了茶室品茶。
吕长隆见那些初次见到念亦安的人都忍不住去瞧她,便将话题引至她身上:
“亦安姑娘,你跟着我们小侯爷这么久,会不会一些雅事?就譬如这个,点茶?”
“略知一二。”念亦安答。
沈瑾逸笑道:“亦安点茶,在我们府上可是出了名的。”
“哦?那亦安姑娘,能否给大家来一手?”
为什么又要她表演?
见沈瑾逸没有发话,念亦安便不悦道:“我只是世子的贴身侍女,只给世子点。”
听罢,众人大笑。
“小侯爷,你的侍女很有脾气啊!”
吕长隆忙道:“有脾气又如何?脾气都是对外的,对小侯爷可好着呢!”
众人说着沈瑾逸有福气,便聊起其他话来,直到品了茶,就要去乡间野猎。
念亦安听了沈瑾逸的吩咐,留在庄中练琴。
看着茶桌残局,她却来了兴致。
求了些品质不佳的茶叶,念亦安便点起茶来。
这种慢工出细活的事,总是能叫她心生愉悦。
想着也是闲来无事,念亦安便心生做茶百戏的心思来。
念亦安手一动,本打算画花,却不知怎的,成了个人形。
仔细一瞧,竟是沈瑾逸。
念亦安细细地画每一笔,生怕画歪,连呼吸都不敢大上分毫。
就要好了。
念亦安屏住呼吸,要填上最后几笔。
“画情郎呢?”
几乎是贴在念亦安耳侧,一个粗犷的男声骤然出现。
念亦安手一抖,整幅画顷刻间被毁。
“你是何人?”
念亦安转过头,看着眼前面生的男子。
男子胡子拉碴,身形肥硕,看上去就是个粗俗之人。
男子只是歪着嘴笑着,不回答念亦安的问题。
念亦安感到不对劲,站起身朝后退了几步,朝四周喊道:“有人吗?”
男子张开巨口大笑:“没用的。这院子里就我们两个。”
这声音很不对劲。
——是昨晚竹林里的声音!
感到一阵恶寒,念亦安深知自己打不过他,在脑中迅速规划着离开路线。
“没想到你这个小美人,真是多才多艺啊。”男子也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就是昨晚被他调戏的人,那油腻的笑愈发猥琐起来。
“谁家的啊?真想问问你主子,用起你来,润不润啊?”
念亦安听及此话险些要吐出来。但她不太敢动,生怕再后退一步,他便要朝自己冲过来。
“这是吕庄,请你自重。”
“我从小没听过什么叫自重,只知道想要的就要自己去抢。”
男子笑着掀开衣袍下摆,岔开双腿,“你昨日叫我净身,不如你用你这张巧嘴来给我净净?”
血涌上头,念亦安从未见过如此下流之人。
她缓缓后退,摸到了让她能稍稍安心的东西。
若用好它,她便能有九成胜算成功逃脱。
“别害羞啊,来。净得舒服了,爷给你好东西。”
那人见念亦安后退,果然邪笑着走了过来。
看准时机,念亦安道:“你知道人和猪有什么不同吗?”
趁着男子因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愣上片刻,念亦安一把将身后沸腾的水扣在他的脸上:
“杀猪要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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