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虹院,蔚兰书斋。
翠缕端了一盏热茶入了里屋,行至书案边时,却发现贺聿珩并不坐在书案前,只见书案上翻开的卷册中夹着一支珠绣桐花发簪,簪首的珠绣桐花倒是做得十分雅致精巧,羊脂白玉珠绣成的琼花,点缀着金珠为蕊,仙姿卓绝。
只是,这珠绣桐花发簪却是一支女式的发簪。
翠缕心中正疑惑这支女式发簪究竟是谁的,又怎会搁在三公子的书卷之中,但她却也不敢多问,只将茶盏搁下,又听西窗那边传来了贺聿珩的声音,“除了你,方才还有谁来过?”
翠缕便道,“是妙臻姑娘来过,说是给三公子送些酥饼。搁在案上的那盘就是了,这酥饼还是妙臻姑娘亲手做的。妙臻姑娘也等了您好些时候了,但因着您许久未归,她便先回去了。不过,那酥饼还在案上放着呢,想来也已经凉了,若是三公子想要用些,奴婢这便再拿去热一热。”
闻言,贺聿珩请求蹙了蹙眉,道,“不必了,我素来不喜酥点。”
翠缕遂应了是,贺聿珩又指着不远处衣桁上的袍子,道,“去把那件墨青的圆领袍取来。”
翠缕便又移步至衣桁旁,抬手取下了那件墨青的圆领袍,便听贺聿珩又吩咐道,“把它送去绣房吧,就说我想要在领口处再添一圈珠绣,让祝婉薇来绣。”
闻言,翠缕先是一怔,三公子怎么忽然想起要在这件衣袍的领口处添一圈珠绣呢?且此番,三公子倒还特别指定了绣师,从前可未曾见他对衣物珠绣之事这般上心过。但翠缕心中疑惑归疑惑,到底还是应了是,转身往绣房行去照办了。
翠缕出了蔚兰书斋,行至绣房时,正巧青妩和婉薇已经将她的那件上衫绣制完成,遂拉着她试穿了一番,上身效果果真不错,翠缕瞧着铜镜之中的自己,顿时满心欢喜,遂又拿了几块碎银请青妩和婉薇吃茶,也算聊表谢意。
孙妈妈也在旁夸了两句,翠缕遂又同孙妈妈道,“孙妈妈,我此番过来,还有事相托呢。”
其实,孙妈妈自然也猜到了,自打翠缕进门,她便瞧见翠缕臂弯上搁着的墨青圆领袍,遂含笑道,“可是三公子有什么吩咐?”
翠缕应了是,便将那墨青的圆领袍递给孙妈妈,徐徐说道,“这是我们三公子的外袍,这两日急着穿呢,还请孙妈妈多费心,指个人来绣。”顿了顿,又沉吟,道,”嗯……我们三公子还说,绣房的几位姐姐们都事儿忙,不敢轻易劳动。要是孙妈妈也觉得合适,不如就让婉薇试着绣吧。其实,依着咱们三公子的意思,就在这袍子的领口处啊,添上一圈珠绣,瞧着好看就成。”
闻言,孙妈妈便笑道,“那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儿了,婉薇自然是可以绣的了的。”
言罢,孙妈妈又看向婉薇,道,“是吧,你啊,还不快来把袍子拿去,好好想想绣什么花样才是?”
婉薇应了是,遂从孙妈妈手中取走了那件墨青圆领袍,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遂又执笔描起了花样。
不多时,婉薇手中便多了几幅样稿,递给翠缕细看了一番,翠缕只觉得每一幅都好看,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孙妈妈便道,“婉薇,这花样既描好了,不如你随翠缕去一趟,问问三公子意下如何?”
孙妈妈既这般说了,婉薇自是照办,便从绣房堂屋出来,随着翠缕去了飞虹院。
待行至飞虹院时,翠缕先进去蔚兰书斋通禀,见贺聿珩正同贺聿璋下棋,便细声细气地说道,“三公子,婉薇姑娘来了。想请您瞧瞧你圆领袍领口的珠绣花样。”
贺聿珩点了点头,见贺聿璋又落下一子,遂道,“让她去侧间稍坐片刻吧。”
翠缕遂应了是,便退出蔚兰书斋,又将婉薇引至侧间。
婉薇才刚行至侧间坐下,便发现这里与蔚兰书斋仅是一墙之隔,似乎还能听见蔚兰书斋里的谈话。
先是轻微的棋子落盘的声音,随后是贺聿璋先开口问道,“聿珩,你对妙臻是什么看法?”
接着还是落子的声音,便是贺聿珩答曰,“妙臻姑娘千金贵女,自是极好的。”
贺聿璋又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贺聿珲对她很有些求娶的意思。可她的心却不在贺聿珲身上,当然母亲也有别的打算,但是妙臻却笃定自己的心意,就是不知你……”
贺聿珩却陡然来了一句,“我输了。”
静默了片刻,却听贺聿璋陡然笑道,“好,明白了。”顿了顿,似饮了茶,又笑道,“不过,你也鲜少输得这样快。莫不是怕佳人久候吧?”
听了这句,婉薇没来由的觉得心尖被撩拨了一下。
随即又听见隔壁的动静,似乎是贺聿璋将茶碗搁下了的声响,又道,“这一局你既输了,可要把你方才许我的珠绣紫藤扇袋给我。”
贺聿珩倒是干脆,“好,拿去。”又似轻笑了声,道,“我这便去再讨一个新的来。”
如此,隔壁又静默了片刻,侧间的房门却陡然被推开,是贺聿珩过来了,婉薇忙起身福了福,道,“三公子万福。”
贺聿珩则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
婉薇便缓缓起身,又将手中的花样图稿捧至他眼前,柔婉地说道,“这是奴婢绘制的领口珠绣花样,还请三公子过目。”
贺聿珩抬手,接过时,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婉薇的手背,婉薇心尖微微一颤,却默然将自己的手收回了。
贺聿珩则彷如无事发生般,认真地看着图稿,随后抽出其中一幅图稿,道,“这个不错,就按这个绣吧。”
婉薇接过图稿,看了一眼被贺聿珩选中的花样,倒是一幅将猫熊的娇憨与翠竹的清雅融合得恰到好处的花样,与那墨青的圆领袍也是合衬。其实,这些花样图稿之中,婉薇自己也是最中意这一幅的。
婉薇遂应了是,正欲告退,却听贺聿珩又道,“方才,你都听到了?”
婉薇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是否听到隔壁的动静,婉薇迟疑了片刻,却听他道,“方才,我输了棋,答应了长兄给他一个珠绣紫藤扇袋,不过,那个扇袋给了长兄,我便没有扇袋可用了,不如,你替我再绣一个新的?”
婉薇想,他还真是物尽其用,又要自己给他绣外袍,还要自己给他绣扇袋。可绣房分明那么多人,比她绣艺好的也大有人在,她不过一个新来的小丫鬟罢了。倒不是她不愿替他做,其实回回他帮了自己,她都是满心感念的。只是,她若一下子从他这儿接了太多绣活,没得又叫绣房里那起子人不甘心。虽说她并不太在乎那起子人如何论道自己,但若是她们联合起来使绊子,那处理起来便很麻烦了。
贺聿珩似乎看穿了她小心思,便找了个托词,却又十分恳切地说道,“输棋这个事说来丢脸,就不必让太多人知晓了。故而,还是劳烦你私下再为我绣一个新的扇袋。”
若说是私下里做,那他不说,她也不说,绣房里那起子人不知,便可省去了不少麻烦。
是以,婉薇便福身,应了是,又思量了片刻,与贺聿珩约定道,“这两日还需得先将三公子的袍子绣好,三日后,兴许能描出扇袋的图稿来,不知三公子可等得?”
贺聿珩自是点头应下了,又道,“扇袋的图稿与绣制且都不急,你不必特地赶制。”
婉薇应了是,遂福身告退。
贺聿珩亲自将婉薇送至侧间门外,又静静凝望着婉薇离去的背影。
而贺聿璋则在她走远后,从蔚兰书斋的里屋走了出来,一手搭在贺聿珩的肩上,调侃道,“啧啧,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贺聿珩收回目光,贺聿璋又道,“她就是你拒绝妙臻的缘故吧?”
贺聿珩默然。
然而,他们都未注意到庄妙臻就立在廊下拐角处,恰巧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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