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丢人了，好好一个男人这样没有男德。”
她原想说两句好话，但等到话脱口而出，却都是冷冰冰的，她终究还是不愿意在这样的小男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圣夫早就知道自己深爱的女子是怎样的人，只是用含水的眼眸望着她，目光是那样情意绵绵。
女帝还有政事要处理，不欲多言，只是说明此行的目的：如今不守男德者甚多，需要重编男德。
圣夫闻言，急忙跪下接旨，他正准备招来几位男侍，却见女帝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男人，嘴角轻扬：“你叫什么名字？孤记得选秀时你很有意思，可以作为天下男子的榜样。”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就如玉石叩击心灵，在这一刻，季文卿不由望着女帝，泪流满面。
阳光透过树的枝丫照在她身上，使得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照的那张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又恍若仙人临世。
季文卿被这强大的光辉所照耀，身上忽然变得暖融融的，雨停了，风止了，树叶不再沙沙作响，但却有风声从心间呼啸而过，他的一颗心左摇右摆，就好像风雨中漂浮的小舟，跳的停不下来。
双眼被泪水浸湿，他忽然虔诚的伸出手，紧紧攥住那明黄色龙袍的一角。
身旁的女壮士见状刀剑立刻出鞘，那些男人也蠢蠢欲动的围上来，可季文卿丝毫不在意，他只能看见那抹龙袍，看见那个在阳光下恍若天神的女人。
那是他的信仰，是他生命的一切。
“神…是神啊…”
他喃喃自语，模样癫狂。
女帝没有任何恼怒，只是平静的对身旁的女壮士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留下季文卿一人。
圣夫恶狠狠的盯着他，但一想到方才陛下说的话，又不敢像之前一样借机收拾他，只能命侍从将他扶起，安置在一旁。
直到离开圣夫的宫殿，季文卿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他只是想着那在阳光下格外伟岸的身影。
禹宁成焦急的跑到他身边，不停的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又左右看着他身上有没有伤，季文卿就如同木偶一样被他拖着走，身上丝毫没有力气。
不知为什么，他不但觉得女帝的英姿令他这没见过世面的小男人心中一颤，还莫名其妙觉得眼前孤傲的身影似曾相识。
选秀的那一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帝，可在陌生之中却带着几分熟悉。
回到了那处挤满了人的破旧小院，其他人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但该做的活还是少不了，只是他心中一团混乱，实在没有心思做男红。
远舟见他神情颓靡，没有多严，反倒在他神游的时候替他做了不少绣品，等到回过神来，远舟已经将这些东西交了上去。
季文卿想要开口感谢，但是话要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却停住了，他不知应该如何说出口。
远舟依然只是温和的笑，没有多言。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那是一座三层小楼，楼外的墙皮已经有些斑驳。楼外聚集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有身着大红袄子的女人站在楼顶大声吆喝，不少人挤来挤去。
“这种地方我就不去了，圣人云…”
他穿着一身官服，被好些人推推搡搡，险些要站不住。那些人都一脸狰狞的往前挤，还不住的笑话他：“季兄，男人嘛，来这种地方都是应该的，你就别装模作样了！”
他一点也不想跟随他们往前走，可那些人不但推着他，还在口中一直嘟嘟囔囔，说什么楼里进了个好货色，传闻是前朝公主。
“哎呦，这花楼可是长脸了，从哪里搞了个前朝公主过来？怕不是个假货！这种绝色美人，不早就被皇亲国戚弄了个稀巴烂！”
面前的男人口中尽是污秽之眼，但眼睛还是巴巴的望向楼顶。
其他人也纷纷感叹，季文卿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只是觉得心中莫名烦躁。
如今的天下是男人的，吃喝玩乐的是男人，祸国殃民的也是男人，可是到了大厦将倾之际，最悲惨的却是女人。她们平日不被当成人看，面临国破家亡不但被当成祸水，还要成为新权贵的玩物，其他人不但不同情，还嘲笑她们，骂她们生来就是下贱。
他讨厌这些无能的男人，他知道他们没有本事，所以把自己唯一的彰显力量的机会放在欺负女人身上，在面对弱小之人的悲剧时，他们捡起了那一点可怜的自尊。
他觉得面前的男人格外丑陋，不由得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人群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喧嚣，只见老鸨命人带上来了一位被五花大绑的姑娘。
这姑娘生的很瘦弱，身子单薄的像一张纸，但那神情格外坚毅，特别是那双眼睛，目空一切，就算面临如此情境依然镇定自若。只是在镇定之中，这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恨意。她虽然被五花大绑面对着这些面目可憎的看客，但眼中丝毫没有恐惧。
“这是我们从死人堆里背回来的，哎呀，官老爷们都以为她死了。消息保真呢，这是前朝第十三公主，各位老爷们来看看呀！”
这算是京城最有名的花楼，但虎口夺食得到一位前朝公主还是难得之事，要知道，王国公主的命运大致都是被分给皇亲贵胄，平素很少可以看到。
一瞬间，人群沸腾了，所有人的**都达到了极点，没人想要错过可以折磨这般贵女的时刻。要知道，越是尊贵的女人落在泥泞里的样子就越能激发人的□□，在这些男人的心里，女人始终都是别人的附属物。权贵的女人自然更能彰显出独特的吸引力，在践踏他们的附属品的时候，也好像在践踏这些男人的尊严。
一波又一波的呼喊声遮天蔽日，不少人喊出想要的价格，身旁的几个男人蠢蠢欲动，还想来搜刮季文卿的银两。
他实在受不了这样污秽的地方，看不惯那些人如同禽兽的目光，转身就想要走，但又被身旁那些人拦下，男人们之间增进感情的方式就是一同狩猎，他们无法忍受在自己的群体中也有至亲至节之人，这只会显得他们格外渺小丑陋。
“季兄，你官位高，咱们一起使把力，买这女人一夜，尝尝这种细皮嫩肉的公主是什么滋味。虽说早就被军营里那些大人们…”
季文卿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兴趣，告辞。”
他拨开重重人群，想要离开这让他喘不过气的地方，可是人群是那样躁动，每一个人都面红耳赤，挥舞着手脚，天上银票乱飞。
这些人中不乏读着圣贤书的所谓君子，可是他们早就已经将那些德行礼节抛到九霄云外。
耳畔充斥着笑闹声，他不由得捂住耳朵。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开始大喊，不少人希望可以看到旁人当众折磨这位亡国公主，这样才有意思。
更多的人像疯了似的叫喊，老鸨觉得这是个大赚一笔的契机，将那可怜的女子绑在鼓上。
只要出了足够的银两，就可以剥开这姑娘的衣衫，一分钱一分货，想看什么，想做什么，都得看手上的银子够不够。
有的男人甚至为了拿到身旁伙伴手中的银两开始想出种种计策，更有甚者为此大打出手。
季文卿直到如今是溜走的好时机，但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女子带着恨意的眼神。
那双眼睛中的仇恨太过明显，就像熊熊的火焰在燃烧，不知为什么，望着那双眼睛，他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那看上去不过就是个豆蔻之年的姑娘却遭致如此大祸，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在这里如同玩物一样受尽非人的折磨。
这些年他见了太多被折磨的女子，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他在这些女子的眼中见过恨意，她们的恨就好像一把又一把脆弱的小刀，想要扎进敌人的心口但终究没有力气。
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愣了一下，随即鬼使神差的喊着竞价。
身边的人见他如此都嘲笑，他说他果然好s又不敢承认，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仰头望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子。
他身上带的银两有限，就在这时，不少肚满肠肥的商人也来了，他们手中的银两自然比他多的多，很快就将他比了下来。
他有些着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身边喊价的人越来越多，他已经落于下风。
……
身上忽然抖了一下，他从梦中惊醒。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他不知为什么自己突然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梦中女子的面容清晰又模糊，他不敢细想，急忙甩了甩头。要知道青楼，都是男人呆的地方怎么会有女子，一定是自己睡糊涂了。
他再也睡不着，不由得站起身，披上外裳来到亭中。
冷冷的月光照在身上，带着几分寒意，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琴声，在温柔中带着几分肃杀。
他循着琴声的方向而去，在庭院的深处，他看到一抹白衣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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