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荷风送来了盛夏的暑气,也吹散了紫禁城的沉闷。皇帝携众妃在此避暑,龙舟泛于福海,笙歌绕着回廊,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却掩不住暗地里涌动的波涛。
勤政殿内,气氛却与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几位文臣正跪在地上,历数韦圆成的罪状:“韦将军私吞军饷,克扣粮草,西南将士早已怨声载道!”
“他大兴土木,修建将军府所用的木料,竟挪用了修缮皇陵的贡品!”
“更有甚者,他纵容家奴强占民女,百姓敢怒不敢言!”
皇帝坐在宝座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脸上看不出喜怒,眼底却翻涌着寒意。这些罪状,与武士彠暗中搜集的证据不谋而合,看来韦圆成的倒台,只是时间问题。
消息很快传到了绮春园:韦贵妃的住处。她正对着镜子试戴一支翡翠步摇,听闻大臣们在弹劾哥哥,手里的步摇当啷一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煞白。
“娘娘,怎么办?”周宁海急得满头大汗,“万一……万一查实了,咱们韦家就完了!”
韦贵妃心神大乱,指尖冰凉。她知道父亲骄纵,却没料到竟惹下这么多祸事。正慌乱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文杏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身姿窈窕,眉眼间带着几分刻意的妩媚。
这几日,文杏总借着伺候的由头,在皇帝面前晃悠,那点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韦贵妃却猛地按住了火气。周宁海说得对,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对周宁海道:“你说得对,得想办法解围。”她看向文杏,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文杏,你过来。”
文杏不明所以,怯生生地走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近日烦心,你伺候得尽心些。”韦贵妃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若是能替陛下分忧,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文杏脸上一红,低头应道:“是。”她虽不知韦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知道这是接近皇帝的好机会。
当晚,皇帝果然翻了文杏的绿头牌。次日一早,圣旨便传到了绮春园:封文杏为文御女,赐居听涛轩。
这道旨意让后宫一片哗然。按例,宫女需先封为采女,再逐级晋升,文杏一步登天,直接成了御女,显然是得了圣心。
坤宁殿内,皇后听着太监的回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皇上想封谁就封谁,哪用得着跟臣妾报备?”话虽如此,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韦贵妃引荐的人,竟能越过采女之位,这不仅是打她的脸,更是在助长韦家的气焰,哪怕这气焰是韦贵妃自己退让出来的。
绮春园内,韦贵妃看着前来谢恩的文御女,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可她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把文杏推出去,既能转移皇帝的注意力,又能安插个眼线在皇帝身边,远比自己硬碰硬要稳妥。
“往后在陛下身边,要谨言慎行。”韦贵妃强装贤淑,语气温和,“若是听到什么关于我哥哥的消息,记得回禀我。”
文御女连忙应下,心里却暗自得意。她没想到,自己竟能凭着几分姿色,从一个宫女一跃成为御女,看来这后宫的荣华,也并非遥不可及。
几日后,皇帝在书房召见大臣,商议的正是处置韦圆成的事。韦贵妃在窗外听得隐约,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交代文御女:“今晚侍寝,你想法子探探陛下的口风,看看是不是要动我父亲。”
文御女领命而去,当晚在皇帝面前百般试探:“陛下,近日见您总为军务烦心,是不是西南那边有什么事?韦将军镇守西南,想必能为陛下分忧吧?”
皇帝正批阅奏折,闻言头也没抬:“军国大事,不是你该问的。伺候笔墨就好。”一句话,便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文御女碰了个软钉子,不敢再问,心里却暗自记下了韦贵妃的嘱咐。
而皇帝在打发走文御女后,立刻让人去请武绮思。芳林殿的偏殿内,烛火摇曳,皇帝将一份奏折推到武绮思面前:“这是武士彠送来的,韦圆成的罪证,已经铁证如山。”
武绮思翻看奏折,上面详细记录着韦圆成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证据,甚至还有他与秦王往来的密信。“陛下打算何时动手?”
“就差一个契机。”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朕想让你配合演一场戏,引蛇出洞。”
武绮思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用意:“陛下是想让臣妾……激怒韦贵妃,让她做出不理智的事?”
“正是。”皇帝点头,“韦贵妃性子骄纵,又护短,只要你稍加挑衅,她必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朕就能顺理成章地处置韦家,谁也说不出话来。”
武绮思沉吟片刻,点头应道:“臣妾遵旨。只是此事凶险,还需陛下暗中护着臣妾和弘昀。”
“放心。”皇帝握住她的手,“朕不会让你出事。”
次日,武绮思带着青禾在园子里散步,恰逢韦贵妃和文御女迎面走来。韦贵妃穿着一身石青色宫装,头上簪着赤金镶珠的凤钗,依旧是一派贵妃的气派。文御女则穿着粉色宫装,紧随其后,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武绮思屈膝行礼,语气恭敬,眼神却在文御女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这位就是文御女吧?几日不见,竟出落得越发体面了。只是这粉色宫装,按例是采女穿的,御女该穿藕荷色才是,想来是内务府弄错了?”
这话看似提醒,实则是在讽刺文御女出身低微,连规矩都不懂。文御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韦贵妃脸色一沉,刚想发作,却被武绮思抢先一步:“想来文御女刚得圣宠,一时忘了规矩也正常。贵妃娘娘向来贤良,定会好好教导的,臣妾就不多嘴了。”她说完,福了福身,便带着青禾扬长而去。
看着武绮思的背影,韦贵妃气得浑身发抖。“贱人!”她低声骂道,眼中满是怨毒,“真当本宫不敢动你?”
回到绮春园,韦贵妃立刻召来文御女:“你也看到了,武绮思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要被她踩在脚下。”
文御女也恨武绮思让她当众出丑,连忙道:“娘娘想怎么做?臣妾听您的。”
“得给她点颜色看看。”韦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去打听打听,她近日有什么动向,咱们找机会绊她一跤。”
而另一边,武绮思正与曹才人和僖宝林在荷风四面亭聊天。曹才人剥着莲子,笑道:“文御女如今可是风光,只是不知这风光能持续多久。”
僖宝林也道:“是啊,一个宫女出身,没读过多少书,怕是连《女诫》都背不全,也配做御女?”
武绮思端着茶盏,似笑非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人家有本事让陛下破例,这就比咱们强。只是听说她连宫里的规矩都弄不清,前日还穿着采女的衣服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虽没说什么,脸色却不大好看呢。”
这话恰好被前来送点心的文御女听到。她站在亭外,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往绮春园跑,将武绮思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韦贵妃。
“她还敢编排皇后?”韦贵妃拍着桌子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这可是个好机会!咱们只要在皇后面前添油加醋地说几句,保管让皇后治她的罪!”
文御女也跟着点头:“是啊,皇后本就对武绮思不满,这次定不会放过她!”
韦贵妃看着窗外的荷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武绮思,你以为用几句话就能羞辱我?等着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而荷风四面亭内,武绮思看着文御女匆匆离去的背影,对曹才人和僖宝林笑道:“鱼儿,上钩了。”
曹才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娘娘,您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不然呢?”武绮思放下茶盏,“韦贵妃想动本宫,本宫总得给她个机会。只有她先出手,我们才能后发制人。”
僖宝林还是有些担心:“可皇后若是真的信了……”
“皇后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这是挑拨?”武绮思淡淡道,“她或许会敲打本宫几句,但绝不会真的动本宫。倒是韦贵妃,急功近利,定会做出更不理智的事,到时候……”
她没说完,但曹才人和僖宝林都明白了。这是要引韦贵妃入局,让她自己露出破绽。
夕阳西下,将圆明园的湖面染成一片金红。武绮思站在湖边,看着水中的倒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她要做的,不仅是扳倒韦家,更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后宫的风浪,从来都不是谁想掀就能掀的。
而绮春园内,韦贵妃正与文御女商议着如何在皇后面前告状,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笑容。她们都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却不知早已落入了武绮思和皇帝布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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