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絮搭上李萱的脉，查了查，道，“气血尚有亏欠，沉郁之气滞于心中，好在脉象平稳。”
说完就挥笔，开出了药方。
交于彩云，让她去太医院领了药材，用文火熬煮，一日两贴。
李萱想到被花魁揽在怀里时，心止不住的怦怦乱跳，她问卫絮，将困扰自己好些天的问题说了出来。
“一个人的心突然心跳的很厉害是怎么回事?”
“心悸吗？”卫絮拧了拧眉毛，她又板起那张清冷的脸，“公主殿下为什么不早说?这个病怎么可以拖着!”
卫絮有些愠色，毕竟病人隐瞒自己的病情是对医者不信任的表现。
现在李萱的一番话无疑是对她医术的质疑，对医者身份的挑战。
李萱解释道，“不是这样。”此时的她尚未知道那是暗生的情愫，但也知道绝对没有卫絮说的那么严重。
谁叫两人都是块木头，在感情方面都不太通。
心悸和心动之间横着巨大沟壑，心悸的话是捂着胸口疼得脸白说不出话，心动是乐在其中还能生出别的念头。
“彩云是她!这些天，天天说自己心跳的厉害。”
李萱把彩云搬出来当挡箭牌，她可不愿意说出自己与林昭昭的事情。
此时的彩云正在去往太医院的路上，打了个喷嚏，暗道，“这都四月了!怎么天气还是有些凉。”
面对李萱拙劣的掩饰，卫絮也没多在意。只是又拿起笔，写了方子交给了小公主，小心嘱咐道，“臣先开三贴安神的药，要是彩云姑娘还没有好些，叫她来太医院找微臣。”
显然卫絮在医术上有着傲人的天赋，却在人情世故上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
卫絮饮了一口茶，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摸着怀中的香囊，摇摆不定。
看着眼前的公主殿下身上华美的配饰，尤其是腰际佩玉，那金黄的穗子与小公主身上淡紫飘逸的长裙相得益彰。
卫絮想到自己做的蹩脚香囊，开不了口，粗苯的针脚扭曲的爬行，既没有花纹也没有纹路，实在拿不出手。
可那香囊也是她熬着油灯亲手缝制的，为此也吃了不少苦头，被油灯熏的眼睛疼，被针线刺的流血不止。为了配制香囊中的的药材，更是下了番苦功夫。
转念想到，公主可是万金之躯，要真佩戴粗制滥造的东西，实在太不相衬了，最后卫絮还是将怀里的香囊藏的更深了。
术业有专攻，还是请宫里灵巧的绣娘帮忙吧！卫絮挣扎一番，最后做出了决定。
“公主殿下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下官就告退了，臣还有要事在身。”卫絮起身行礼，等李萱的恩准离开。
李萱想要挽留，她望着卫絮，“这茶还没喝完，阿絮你多留一会儿不行吗？”
这些天李萱并非是毫无察觉，她知道卫絮最近好像总躲着自己，每每去太医院找她，总是找托词。
不是在捣药就是在捡药煎药，总之横竖想赶走自己。
“太医院还煎着药，太迟了，臣不放心。”
卫絮避开李萱那扑朔的大眼睛，又找借口推辞道。
“你总有理由搪塞本宫!”
李萱当然知道卫絮做事向来利落，不可能来的时候还拖泥带水。她也算明白了。最后心烦意乱地下了逐客令，成人之美，“来人，送卫太医离开!”
卫絮捂着心口，闪身离去，这心砰砰跳的厉害，看来给彩云配的药，自己也要吃个一帖了。
她仿佛也生了什么病，随着病症的加重，她渐渐查出病因，后来她也知道了病名，最后她才明白，医者不自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永乐宫中，李萱的心情并没有得到舒解，一通怒气撒下来并没有熄灭。反而越想越气，好比在火上浇油，怒气更旺了。
拿完药回到永乐宫的彩云就没好运了，进门就触霉头。李萱把卫絮开的药方交给了她，“彩云这是阿絮给你的药方，捡点药一并煎了吃了。”
彩云罕纳自己身体健康，要真较真起来，也就今天没缘由的打了个喷嚏，但这也算不上病了。她辩驳道，“公主殿下，奴婢身体健康不需要吃药。”
李萱笑里藏刀，偏说话语气和善，话里内容不容质疑，“彩云平日里帮本宫打点永乐宫，操劳了!前阵着又忙着帮本宫清点及笄礼，辛苦了!要是不滋补滋补，身体垮了岂不是本宫的责任?”
“多谢公主殿下挂念，感恩之情奴婢无以为报”，彩云欲哭无泪，不敢违抗公主的旨意，只能照做。
好在都是些寻常的药材也不用再跑一趟太医院，永乐宫就有现成的药材。
彩云哪里想得到，苦头还在后面。
病人当久了也略懂一些岐黄之术，李萱看过药方，培根固元，益气滋补，补身子安神很有效果。但唯一的缺点苦涩难以下咽。
单子上触目惊心的三钱黄连、两钱苦杏、一钱苦莲心，饶是让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她也闻之色变。
彩云曾尝过血亲分离、颠沛流离之苦，在天花泛滥的亲友纷纷病死，她活了下来!
逃难路上饿殍千里时候，她还是活了下来!
但自打入宫以来，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她凭着机灵劲，年纪轻轻便混成了永乐宫的掌事。
从那以后便没吃过多少苦头。
彩云捏着鼻子，连灌了三回，一碗浓稠的药汁还剩下一大半，苦涩在舌尖化开，舌头都麻木了!
现在她还真的喝不下!
彩云心里起了念头，盘算着如何把药倒掉。
李萱见彩云端着药愣在原地，她走到彩云跟前，塞了三四块蜜饯到她手上，眼神示意，“快些，我看着你喝!”
彩云扫了一眼手里的蜜饯，看了看盯着自己的小公主，讨价还价道，“公主殿下能不能不喝了……”彩云越说越没底气。
李萱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覆手将空空的玉碗翻过来，示意“你觉得的呢？”
彩云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喝了，喝完连忙将手里的蜜饯悉数吃了，好在甜蜜化解了三分苦。
“公主殿下?”，彩云抬眼一看，却寻不到身影。
彩云皱着一张苦脸，无奈地将汤汤罐罐收拾起来。“公主殿下今天怎么了?”彩云心底犯惑，公主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的她是个白净又黏人的团子，动不动哭鼻子，永乐宫里的人追着她喂药。
现在公主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藏着一堆心事，饱受相思之苦。
彩云发现她最近时不时待在宫檐下，远眺着天空，嘴里的念念有词。由此合理推测自家的公主殿下出宫怕是遇上多情公子，才思都被勾住了。
彩云浮想联翩，手头上的工作没减，收拾完之后，她小心合上了永乐宫的大门。
门扉一转，李萱敲开了冷宫的大门。
谢瑾问，“宫外好玩吗？”
她觉得好笑，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三五天还没到就赶了回来。又觉得心疼，出趟宫，又把身体糟蹋了。
李萱细细将自己遇到件奇事说出来，说完她就将那块石头拿出来，“姨母您看看这是什么？”
谢瑾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把还在整理东西的顾清秋叫过来。
顾清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过来，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先是沉默了一番，后来也摇头说不知道。
谢瑾看到李萱挂在腰际的玉佩，瞧见金色的穗子，她发问:“这玉倒是找回来，可我怎么记得玉穗是红色的?”
李萱解下玉佩递给谢瑾，说“上次穿玉的穗子坏了，所以换了一个。”
谢瑾拨了拨金穗，赞叹了一番这穗子可编的真精巧!她拿着玉翻看了一番，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才长舒一口气。
“没碎就好!”
这玉是李萱母后留给她的，自然要多加爱护，可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姨母怎么也这么宝贝它。
李萱开口问道:“姨母，这玉可是有什么来历?”
谢瑾长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事该同你讲了！”
涉及往事，她整理了一番思绪，缓缓开口道:“这玉佩原是我们谢家的传家之物，而这玉也是一对的，姐姐与我各自有一块。”
谢瑾说着就将玉佩还给了李萱，继续说道:“姐姐那块玉也就是你手里那块玉上面写着‘不离不弃’，而我的那块写着‘芳龄永继’。”
李萱听着惭愧自己戴了十余载竟然还不知道上面还刻有字，她摸着玉，映着光细细地看，果然发现无暇白玉上用小篆刻着的“不离不弃”，李萱将这四个字念了念，反复回味。
“那姨母的玉呢？怎么没见姨母佩戴?”，李萱开口问。
“我的玉早碎了”，谢瑾语气轻松，眼神却在顾清秋身上停留，意味深长。
顾清秋面对投来眼光不自在的回闪。
李萱听到玉碎了，心疼起来，颇有一番壮士扼腕的感觉。
“碎玉消灾嘛!萱儿应该高兴才对，现在你身上的玉佩可就成了孤品了!你可要小心对待，要是碎了我可不饶你!”
听到谢瑾这一番豁达、超脱的发言，李萱蒙上阴霾的心也明朗起来,“姨母说得对，萱儿一定会好好爱护玉佩!”
阴霾是扫空了，心底的疑惑可没有减少，李萱心里想，这玉是怎么碎的?看到姨母给顾贵妃的眼神，好像和顾贵妃脱不了干系。
李萱试探地问，连打了几轮太极都败下阵来。
说到底就是道行不够，别说是思维缜密的顾清秋，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谢瑾都斗不过。
李萱没有得到答案，碰了一鼻子灰，也就没了下文!
床榻之上，李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对劲!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顾贵妃和自己姨母对视的眼神这么黏糊。
林姐姐的那句反问是什么意思?
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又该如何体会?
李萱染上了相思疾，夜阑人静之时最难熬，辗转到三更，她才睡下。
埋在心底的那颗种子蠢蠢欲动，就像是孵化的鸡蛋随时就要破壳而出，而只差一个契机了!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是《红楼梦》里薛宝钗金锁上刻的两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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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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