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别出心裁

近些天,皇帝案牍间的奏折堆成了山,他为了科举的事情费尽了心力。这是件开天辟地的大事,不是下一道圣旨就能摆平。

他熬着灯油,疲倦的批阅着奏章,太阳穴隐隐涨疼,有些力不从心了。

有一份奏折入了他的眼,奏折上写着:昔者秦皇定天下一法度,汉武收盐铁铸五铢,今上拓科举之疆,亦是开天辟地之举。奈何荆棘丛生,道阻且长。

推陈出新,必先革故鼎新。

儿臣尝与失意之人交,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腹满经纶,内有韬略,心怀天下,可谓良才。终报国无门空余恨,怀才不遇长嗟叹。先科举之沉疴积弊,略见一斑。徇私舞弊者实繁,克己守正者盖寡。人心叵测,万事难继。陛下惜才,善知识者名落孙山,岂不扼腕。由是观之,釜底抽薪,方可革除弊病。公平二字实维不易,何以抽薪?

其一,彻查结党营私之辈,激浊扬清。其二,增添审卷批阅之人,集思广益。其三,推行糊名誊录之举,一视同仁。其四,严惩作弊夹带之人,以儆效尤。

圣旨出,虽激千层浪,民莫敢从也。或因父兄劝阻而不为,或因囊中羞涩而不为、或因孤立无援而难为……种种缘由,纵有千般,实困于闺阁之中,畏葸不前,终为泡影。

儿臣之拙见,不若设立御史,专管上述诸般事宜。然兹事体大,事关财政支出,人员遴选,还需陛下多多斟酌。

儿臣以为分科取士仍需考量,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女子之德才难以估量,道韫怀絮咏雪,妇好戎马半生。文也纵横,武也纵横。辟蹊径,锐进取,方可破其桎梏,广纳天下贤才。唯才取士便可,何必多生一层事端。

信,国之本也。秦之强始于商鞅城门立柱,今之开科取士亦立于城门之下也。斗胆进谏,愿分父皇之忧。

第二日,皇帝将李慕的太傅叫过来,把奏章递了过去教他看看。

刘太傅颤巍地接过来,看完手抖地更厉害了。观点新,逻辑顺,切痛点。他是李慕的老师,敢保证别说李慕写不出来,有些观点就连自己都想不出来。毕竟他老了,不如年轻人思维活络。

他欲言又止,“这……”,斟酌半天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皇帝有些不悦,“刘老也是慕儿的老师,他什么水平我想老师比朕清楚。”

刘太傅脸色苍白,汗珠从满是沟壑的脸上滑落,跪了下去,“大皇子天资算不上慧,学业也算不得勤,依臣之见,大皇子背后应该有人指点。”

“还请起身,刘老这般就是陷弟子不仁了。”

皇帝连忙将刘太傅拉起来。

“朕请老师来,自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而是为了请老师出山的。新开科取士有关的事宜也就只有您老能够胜任。

“慕儿奏折上的有些想法不错,到时候朕会让他出力,多个臂膀也好。”

刘太傅曾是名满天下的大学士,更是两代帝师德高望重,就是年龄见长,为了保养身子,不再多问政事。

但皇帝都这般请了,刘太傅岂有推脱之理。更何况在刘太傅曾受女帝的惠泽,当年他一直都是偏向女帝一派的。

纳女举一直都是女帝憾事之一,而这也是刘太傅毕生的心愿。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孙女能够一展才情,立于朝堂之上。

“老师您这柄宝刀尚锋利否?”,皇帝笑着反问道。

刘太傅叩首领命,“廉颇老矣,尚能饭。老朽不才却蒙圣上大恩大德,愿为君分忧抒难。臣就算拼上这把老骨头,也一定不敢辱没皇恩浩荡。”

说完,意气风发的皇帝与耄耋老人齐声朗笑起来!

两人爽朗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就连小福子也被这笑声感染了,他胳膊架着的佛尘也跟着晃呀晃呀。

皇帝毕恭毕敬地将刘太傅送离了望仙门后,又派太监总管小福子把李慕给召了过来。

皇帝赏罚分明,先是翻出旧账敲打一番。他冷面道,“别打量朕不知道,你沧州赈灾起了多少乱子。

李慕背后的冷汗淌透衣衫,脊骨微颤,“望父皇恕罪,沧州事宜俱已安排妥当了,亡羊补牢尚不晚,看在儿臣苦劳的份上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皇帝拂袖,指了指奏章,小福子领命呈着漆盘递到李慕眼前。

李慕看到奏章上的笔墨,心凉透了……他在心底将那两个撺掇的人骂了个遍,盘算着回去一定要将那两个卿客撵出去。

皇帝问,“你写的?”,语气沉重。

李慕自然是害怕出错,他连称都是下属的谏言。他见情况不对将自己推的干干净净,毕竟过失都是下属的,只有功绩是自己的。

“还算诚恳,善用人也是长处,不错!”,皇帝语气一转,称赞道。

李慕哑言,腹诽自己父皇欲扬先抑的夸人方式。他拼命找补,想着尽量挽回在皇帝面前的颜面。

先前还撇得干干净净的下属又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离不开的心腹。

皇帝道:“无论想法来源如何,奏折落款是你,呈上来就是你的。科举这件事朕见你有心,朕也有意让你和刘□□事。”

“谢父皇!”,李慕跪下领命。

他脸上的笑容藏不住,眼底悦动着光芒,这是皇帝第一次夸他。李慕感觉自信勃发,他能感受到胸膛间的心跳都变得有力了几分。

李慕一直渴求成功,渴望得到认可。可他也知道自己并不受宠,皇帝的目光永远落在他小妹身上。从来,从来没有高看他一眼……

“刘老到底有些迂阔,年轻人胆子要放开,有些可以照着你写的来。”,皇帝手落到李慕的肩头上,拍了拍以示信任。

皇帝无疑是位明君,朝堂之上玩弄的一手制衡之道。但他并不算是好父亲,他对这几个子女的爱并是平均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对小公主过于溺爱了,对这两个儿子就没关心过几回。

皇帝眼前看着挺拔的男儿郎,终究少了几分自己的风骨。他对这个孩子揣着矛盾复杂的情绪。

这些年来,皇帝只对一个孩子上心用意,原来他都这么大了……

皇帝既希望他的两个儿子成才,又忌惮他们有才。若二子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夹在其中的公主又该如何存活。

皇帝示意李慕退下,另外派了人将成箱的金银珠宝送到李慕府上,作为他谏言的嘉赏。

李慕回到府上,找来那两个支招的卿客从长计议。他隐隐下定决心,一定要将父皇交代给自己的事做好。他十分享受皇帝的称赞,那厚实的大手拍在肩头无比让人心安。

李慕在心中感慨,果然有谋士出谋划策就是不一般。怪不得古人常说,“礼贤下士,求贤若渴,身边能有个左膀右臂就是舒坦。”

他觉得现在父皇对他已经刮目相看了,若此事能成,那皇位便是唾手可得之物。

于是愈发与陶姜、霍冬两人亲近。

府上其他的卿客对这两个新来乍到却备受宠的人,分外眼红。

皇帝点完李萱呈上来的佛经,开口问道:“八十份,剩下的呢?”

“这……”

李萱急得直冒汗,自然是忘记了。她成日盘算着如何溜出,怎么可能静下心抄佛经。

这八十份还是李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熬着通宵,外加着顾清秋的帮衬才凑出来的。

旁人模仿不了李萱的字迹,也就只有顾清秋擅工笔,能蒙混过去。

皇帝指着那一摞簪花小楷,“这字秀气柔美,该改一改了。”

透过一个人的字,可以窥见一个人的性格。皇帝叫李萱改变字迹,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只是李萱尚未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捣蒜似的点着头说好。

皇帝也不留她,叫她把余下的20遍《金刚经》三日之内补齐,便放她离开了。

望着那雀跃离去的背影,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这明面上反对的人,自然在李萱的及笄礼上就被皇帝押进了大牢。但有些老狐狸藏的太深,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有不少人表面上臣服,背地里藏着奸。皇帝知道若自己去了,那股势力便会反扑过来。

皇帝咳了两声,再次感慨时日不多。他怪自己还是太心软,非到了这般田地才下定决心。

为了夺得皇位,他算计过不少人。当年抄了陆家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上千人的大家族忽喇喇似大厦倾。

但若真要按计谋继续走下去,就连心肠硬如石的皇帝也觉得狠心。

谁让他将平生不多的柔情都给了那母女二人,皇帝从一开始也是希望自己的小公主能够平安喜乐的长大的。

可这世道还是还是太险恶了些,天意也总不顺人愿,皇帝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现在上苍能够多些慈悲。

他能替她遮一时风雨,却遮不了一世。他宽慰自己,这也是为了她好,想到那未竟的理想,皇帝再次坚定了决心。

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罚抄的一百遍《金刚经》事,反正李萱是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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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别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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