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谢染遇见宋二,檀徽之的选择

暮色微沉,大街小巷中的阁楼早已挂上打烊的牌子,这条街道上人人自危,四处皆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谢染打马从小巷子走过,马蹄声在空巷中显得尤为悦耳。

许是耐不住寂静,又许是摸不透谢染的想法,十羽终是开了口。

“主子,我们不是三日后就要去平洲吗?”这条路明明是前往浠水镇,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

谢染却反问:“我有说过吗?”

十羽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虽然脑子不够用,但对于谢染曾经说过的话却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将那一日有关金线引发出来的一系列对话在谢染面前复述了一遍。

谢染的脸彻底黑了。

十羽却突然眼冒精光,“主子,你看那不是跟在言家娘子身边的男人嘛?”

谢染黑着脸,往上看撇了一眼,见到阁楼上躺着一个还算健硕的人,那人右臂缠着绷带,再一瞧脸,这可不是那个叫宋夜谈的吗?

再往里看时,却没见到言华。

“去查一下,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谢染察觉出不对劲来。

十羽飞身踏马,便蹿进了阁楼,那鞋底踩过的泥浆还被蹬掉了些许,泥点子溅起,好巧不巧地砸在了谢染的衣摆上。

谢染的眉头再也不想舒展开了!

他真想踹他一脚啊!

好在十羽没叫他等太久,他很快将宋夜谈拎了下来。

“主子,他说言家娘子被蓝凤高带走了,”十羽对自己鞋底的泥点子毫无所觉。

谢染却忍他许久,抬脚翻身下马,一脚落在水坑中,泥水四溅,喷到十羽腿上身上,但他恍若不然,还镇静自若地问宋夜谈,“什么时候,在哪儿带走的?”

十羽心中划过一个大大的疑问,却敢怒不敢言,只默默地看着谢染问话。

宋夜谈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木讷着道:“两日前,在浠水镇。”

是他来晚了?谢染有几分懊恼。

“蛮獠将你们二人放走了?”谢染又问。

宋夜谈点头,还有几分不自然,“是言家娘子用秘辛交换,才将我们二人安全送走的。”

“他们去哪里了?”

宋夜谈面上一红,倍感羞愧,“不知。”

“你那位兄长呢?”

宋夜谈闭了嘴。

谢染却没了耐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正在散播蓝凤高抓走了言华的消息。”

宋夜谈不可置信地抬头。

“你也是在这里等我路过,”谢染冷笑,“倒是有些想法,也有些本事。”

能打探到他的消息,还知道到了如今的地步,只有把消息散播出去,那些对秘辛虎视眈眈的人才能把苗头放在蓝凤高身上,借而将言华从蛮獠手中夺回,也算是有些可取之处。

只是,陷入权利中心还手无寸铁之人,想活下来可真不容易。

“待你兄长回来,你们二人就此跟着我吧,”谢染道。

“啊?”宋夜谈想拒绝。

“你可听过我的名号?”

九重司最为狠辣之人,上任两年,抄家七户,送上千人前往流放之路;黎城射杀三千百姓,只为镇压叛乱;齐建山剿匪,纵火烧山,活生生烧死寨**一百四十五口人;他是何等残暴,宋夜谈能没听到过吗?

当然不能。

所以宋夜谈只能带着兄长‘心甘情愿’地跟在了谢染身后。

话说宋家兄弟二人,在两日前从蓝凤高手上顺利逃出,便去找了一家药铺。

蓝凤高并未对宋夜谈的胳膊下死手,这条胳膊养一段时日尚有恢复如初的可能。

只是宋夜谈兴致一直不高,一边咬牙任由大夫替他接骨,另一边忧心忡忡地问:“大哥,我们要回西岭镇吗?”

宋秉烛瞪他一眼,“想什么呢?我们自然得想法子救人。”

宋夜谈舒展的眉头这才慢慢张开。

二人接过骨,绞尽脑汁,做出了一个将秘辛落在蓝凤高手中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决定。

因此,这两日来,宋家兄弟不仅在派自己镖局的兄弟去打探行踪,更是在四处传播,先后通知了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天水赵氏以及陇西李氏。

李氏族长得知消息的时候,李月舒正伺候在一旁。

“华儿被蓝凤高抓走了!”李月舒手握信笺,几乎站不住。

消息传到檀家的时候,檀慕声和檀徽之正在商讨婚嫁事宜。

檀慕声惊呼:“阿兄,华姐姐被蓝凤高抓走了。”

啪嗒一声,檀徽之手上提亲用的鸳鸯佩掉在地上,上好的翡翠落地便摔成四瓣。

檀徽之木然地蹲下,想重新将鸳鸯佩捡起来。

檀慕声急了,抓住他的衣袖,晃道:“阿兄,华姐姐被蓝凤高抓走了!”

檀徽之却并未有什么反应,一双手还在捡地上的鸳鸯佩,一块一块又一块,他想将鸳鸯佩拼凑好。

“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华姐姐被蛮獠抓走了你知道吗?”素来柔和的檀慕声动了怒气。

檀徽之这才有了点反应,“我知道。”

“我们不应该去救她吗?你为什么这么冷淡!我们三人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啊!”檀慕声不明白。

檀徽之道:“只有你们二人是一起长大的。”

檀慕声愣住了。

“十三年前,父亲带着我们来剑南道,却独独将母亲留下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檀慕声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时我十岁,你才四岁。我们来剑南道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言华,她比你小一岁,却比你高半个头,因此执意要让你叫她姐姐。”

檀徽之面上一派温柔,有着对曾经的向往之情。

“阿兄,你到底要说什么?”檀慕声打断他的回忆。

檀徽之定了定神,看到手中的鸳鸯佩,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年少无知,却羡煞一杆人,他苦笑道:“当时你还小,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剑南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是父亲带着我们来,而母亲没有来。”

檀慕声皱了皱眉,认定道:“母亲不是身体不好,才在家中休养吗?”

檀徽之摇摇头,“我们檀家世代以染布为生,在祖父那一代做到江南首富,父亲身为家中幼子,本就处于家产争夺的边缘,可他偏偏又患了瞀视之症。”

“瞀视?”

“对,父亲分不清红色,蓝色这两种染料中最基础的颜色。”

檀慕声:“我从未听爹爹提起过。”

檀徽之:“这是父亲的心事,就因为它,父亲被家族排挤,也被母亲厌弃,更是被母亲的族人怨恨,父亲自然不愿意说。”

檀慕声的表情逐渐僵硬,她不敢相信阿兄说的话,“母亲怎么会厌恶父亲?她明明时常寄信来,逢年过节也会送好多礼物来啊!”

见檀慕声的模样,檀徽之有一瞬间的心软,可他也知不能再这样继续隐瞒下去,否则回到江南后,他这个单纯的妹妹会被诱骗。

因此檀徽之狠下心道:“那都是父亲派人伪造的,若母亲真的爱你,怎会十三年间一次也没来过剑南道?”

檀慕声退后半步,眼神绝望而惶恐。

檀徽之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被檀慕声一巴掌打落。

“声声,”檀徽之又后悔了,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她真相,让她一辈子快快乐乐不好吗?

“我早该认清这一切的,可是我不愿,”檀慕声的眼泪瞬间蓄满眼眶,她又倔犟地强忍着。

“其实我知道的,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我见过阿娘辱骂爹爹,我只有四岁,但是我都记得,阿娘说爹爹......就是个......废物,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有阿娘在身边,只有我没有,十三年阿娘一次也没来看我,每次寄来的信都是一模一样的问句,爹爹也从来不让我们去江南。”

终于,眼泪顺着眼眶滑落,檀慕声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从小就喜欢华姐姐,还喜欢华姐姐的阿娘,她让我喊她月阿娘,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一个那样好的娘,我知道我不该骗自己,爹爹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是我太自私了。”

檀徽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不是你自私,是母亲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这些说出来。”

檀慕声从檀徽之的怀中出来,她擦了一把眼泪,“阿兄有什么错,你已经受够委屈了。错的是阿娘,她不要我们,我们又何必再乞求她的垂怜。”

檀徽之看着如此懂事的妹妹,对母亲的怨恨更甚。

“其实阿娘把青青送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想打着为我调养身子的名义监视你,阿娘是想让你同他们苏家联姻,”檀慕声又道。

“你都知道了。”

檀慕声亦是满眼心疼,“阿兄,能不能不要同苏家娘子成亲。”

檀徽之面露难色,“只有同她成亲,我才能重回江南。”

檀慕声急了,高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江南呢?而且,你不是喜欢华姐姐的吗?”

“你知道?”檀徽之的眼睛猛然一睁,那无尽藏起来的情绪尽数绽放,这一刻在妹妹前面,他不再拘着自己,将从前不配说,如今不敢说的爱意宣之殆尽。

“我当然知道啊,你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未成亲,就是在等华姐姐长大。”

檀徽之摇头,“她对我无意,我从前配不上她,如今也不敢配她。”

“可阿兄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还会愿意同不喜欢的人共度余生吗?”檀慕声目光灼灼,盯紧他,想得到答案。

可是,良久,都没能等到他有关这个问题的回答。

檀徽之敛去眼底的情意,岔开话题,“好了,回去休息吧,我会派人去查言华的消息,如果可以,希望能帮到她。”

檀慕声沉默了。

檀徽之拍拍妹妹的肩膀,离开她的书房,从侧门过去,就撞上了檀明恩那双满是愧疚的眼睛。

檀明恩今年四十一,明明不是做祖父的年纪,却已经生了白发。

此刻,他站在那里,眼中是对檀慕声的担忧,亦是对他的愧疚,“你执意要娶苏家女?”

“是,父亲。”

檀明恩背过手,“苏家独女,是个好孩子,你若对她无情,娶她是害她,亦是害你自己。”

檀徽之道:“我会敬她,护她一生。”

“那你呢?”檀明恩问,“你的一生呢?”

“父亲,我知道我要什么,也知道接下来的路是什么样,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檀明恩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放开背着的手,露出一个笑容,抬脚便向檀慕声的书房迈进,他要去哄哄自己的好闺女。

檀徽之看着父亲离去,心中念头更甚,他要让父亲光明正大地回到檀家,也要变得更强大一些,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成为她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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