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三人说话间，有人进入店内。
“水姐姐，我来了……”来人是陈玲，奇怪的是对方看上去说起话来十分不自然。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玲玲？”水非仙迎上去。
“水姐姐，对不起，我来是想说，最近大家家里情况都不是特别好。水姐姐，我试图帮你去拉单子，都失败了……而且……”陈玲咬着下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玲玲，你知道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水姐姐……对不起……连我也没办法再继续在你这里买衣服了。我的情况，也有点难。”陈玲眼神闪烁，不太敢看水非仙的眼睛。
水非仙蹙眉担忧着问道：“情况不好？很严重吗？我不信情况能突然变坏，玲玲你实话告诉我，前面的单子，你是怎么搞来的？还有那开业仪式，你是不是把所有钱花进去了？”
听着水非仙的话，陈玲连连摆手道：“没有，水姐姐，从前的单子真的是她们自己想买，也就是这两三个月，情况才变坏。至于开业仪式，我说过嘛，我就你一个好朋友。我家的情况虽然说糟，但也没有那么糟。比起李秋实家里来说，还是好多了。”
“究竟到什么地步了？”
“从前我们店里，来源的大头是那些老板进来在酒桌上谈生意，现在那雅间一间都营业不了。从前光鲜亮丽的老板们现在手里拿着的包，恨不得都把脸挡上。我们只能做做大堂生意，大堂生意客流量也明显少了很多。店里的厨子还有其他管理层们，仗着我们这时候经受不起人员变动，天天在店里作威作福，倚老卖老。我爸不得已又给他们涨了薪，自己家里的日子才难过起来。”陈玲说着，轻轻叹气。
水非仙上前轻轻拍拍她的手道：“你下次再说这种话，你水姐姐我可就生气了。我把你当朋友，那就是纯粹的朋友。是朋友怎么会因为你不来我这儿买衣服就不高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再说了，我这一家店也不可能是靠你一个人养起来，你已经帮我够多了，玲玲。还有，你记住，如果撑不下去了，你还有水姐姐这个靠山，我已经养活好几个人了，不怕再多养你一个，你的好姐妹永远是你的后路。”
“嗯，”陈玲声音颤抖，扑进水非仙的怀里，有些害怕道：“水姐姐，你说这是怎么了？只是过去几个月，大家的生活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好怕，我不敢想事情会不会一直恶化下去，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吧，水姐姐？”
陈玲到底还是个孩子，她不知道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就是一座迈不过去的大山。如果她没有记错，1989年，将迎来大洗牌，明明私营经济才出生不久，却……
“会的，太阳会照常升起，一切问题到最后总能被解决。”水非仙轻轻搂着陈玲，安慰着她。
陈玲调整好情绪后，就离开莲仙。没多久，门外飘起雪花，雪花纷飞，让她不由得想起一部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
对啊，这破局之道不就自己送上门了吗？水非仙出门将自行车推进店里，然后交代一句说不用等她，就离开店里，奔跑起来。
狂奔半个小时，她来到一家酒店的楼下，这家酒店水非仙来过很多次，正是高歌下榻的酒店。高歌为方便，租住的酒店就选在工商局对面，大概是为了与人谈生意方便，来Y城几个月，高歌一直住在酒店里，而不是选择租房。
这家酒店在Y市虽不是最好，但在这个宾馆占主流的年代也是奢华无比。酒店配备有两部进口的现代化电梯，在Y市，这样的电梯一度也是仅有这一家。
整座酒店虽然占地面积不是特别大，整个酒店也是铺满地毯，在当年来说是属于精致装修。一楼的大厅安有水晶灯，大厅接待处的墙面上挂着一排显示东亚各国此刻时间的表，透露着这家酒店具有涉外资质。
“你好，我想要找404的高歌，高先生。”水非仙到前台询问。
“很抱歉，高先生并不在房间。这位女士，很抱歉，如果要等人的话，请不要滞留店中。最近城里流动人口较多，以防万一，我们店里是不允许过久停留住客以外人的。”前台服务员说道。
水非仙点点头，可以理解，她走出酒店，打算在门口等上一会儿。她想做的事，如今能帮她的只有高歌，即便是在雪地里从天亮站到天黑，她也非要等到高歌不可。
才奔跑过的水非仙，雪花落在她的身上，都能很快融化。可是没过一会儿，雪花开始渐渐停留在她的身上，那雪花越来越多，等水非仙意识到时，她对着玻璃看到自己的眉毛和头发已经洒满雪花。
她伸手想要拍落这些雪花，想一想，又将手放下，甚至尽可能减少身体活动，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高歌是下午回到酒店的，他刚将车子停好，就看到酒店门口的水非仙。“水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看着水非仙的样子，明显是有些冻僵了。
“我从早上就一直在等你，高先生。”水非仙哆嗦着道。
“等我？”
“是的，我有事求您。”水非仙诚恳道。
“先跟我进来吧，你都冻僵了。”高歌领着水非仙往酒店里走。
水非仙想，没白挨冻，目的达到，那就是值得。
还是白天，水非仙自然可以跟着高歌回到房间。进入404房间后，高歌先是点几下洗手间门口边上中央空调的中控，将温度调高，接过水非仙脱下的被雪花浸湿的外套又进去洗手间拿出一条浴巾递给水非仙旁边她擦拭身上雪花融化后的水渍。又起身为她泡上一杯热茶，邀请她在窗户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
“水小姐说有事求我，不妨说来一听？”高歌十分绅士地在另一边座位上坐下来，认真问道。
水非仙轻轻叹气，直截了当道：“高先生这回若是不救我，怕是莲仙就要不在了。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高先生应该也是知道。我想要自救，就得借一股东风，而这东风，只有高先生有办法。”
高歌点头，“我是知道的。看秋实他们家的情况就猜测一二，只是万幸，对我这样的外地人而言影响不大。不过，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救水小姐。”
“你有的高先生，”水非仙上身前倾，探过身子刻意放低嗓音，这令她的嗓音平添几分魅惑，“高先生，你来自港城高家，港城的那些剧组导演，你多少都是认识的，即使不认识，也有办法联系上。我想求你的事儿没那么复杂，我就想你将我的设计手稿转交给那些来内地拍电影的导演手中，我想争取一下，为他们某个镜头，设计一套衣服，免费的。你不需要让他们答应，只需要交给他们让他们看看就行，好不好？”
眼前的水非仙，身上的香气混着雪水的气息，就这么迎面袭来，水非仙外套下的衣物本来就属于贴身款，配合上这香气瞬间扰乱高歌的心。高歌平时再禁欲，可到底是个成年男人。他喉结微动，将身子坐直，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水小姐，既然你如此直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就跟你直说了。这事不好办，你说的事看似简单，实际上没那么容易。想要挤进片场的服装品牌多到如过江之鲫，更何况，我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人脉，只能靠高家的名头来和他们联系，即使他们只是因为我而看了你的设计图纸，无形之中也是让我欠了他们人情。”
不好办，不代表不能办，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让自己拿出等价的利益来交换了。
水非仙轻笑，“高先生，你知道吗？我这身雪水，是我故意淋的。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一方面是为了苦肉计，另一方面嘛，自然就是为了现在。”
水非仙伸出手，轻轻挽住高歌的领带，微微用力，将高歌拉近自己身前。以非常近二人鼻子就快贴到的距离柔声道：“高先生连着帮我几次，恐怕是对我有好感，最起码是欣赏的吧？既然如此，就帮了我这个忙，若真能成功，我欠你一次，你想怎样都行？”
高歌的瞳孔黯了黯，脸色有些铁青，看上去有些生气道：“水小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是有可能提无理要求的吧？为了生意你就做到这种地步？”
水非仙微笑：“我赌你是个正人君子，并不是谁我都会低声下气去求的。放心，跟我做买卖，亏不了。双赢，才能走得长远，让我欠你个人情你不会亏的高先生。而且……”水非仙上下打量一眼高歌，“以高先生你的条件，你说的无理要求，似乎我也并不吃亏啊。这样的买卖，我是傻子才不做。”
听到水非仙的话，高歌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两秒，再次睁眼无奈道：“好吧，我认输，水小姐你可以松手了，你再一次赌赢了，我帮你行了吧。”
水非仙微笑起身，将外套重新穿回身上，“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说完就优雅地走出房间，头也不回。
她就知道，对待高歌这样的正人君子，这招应该有效。水非仙的心跳得很快，其实刚才的她也在赌，她不想赌，但王芹芹母女和小莲，都得活下去，只能她来赌。还好，又让她赌赢了。
房间内的高歌在水非仙走后一把将脖子上的领带摘下，“见鬼，她不是有丈夫吗？这么狠吗？”说完他又觉得不解气，将领带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对着领带大眼瞪小眼，心里还是有一把火不停地在燃烧，无奈只能起身，走向浴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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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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