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青梅竹马啊,哎哟哟,真是甜到心坎儿里去了!不过你们这样私相授受,万一传出什么风声,别人还不戳你的脊梁骨?”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们闹得满城风雨,以后哪儿来的安生日子过?”
谈起心里的小竹马,再泼辣的女子也难免娇羞几分。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江芷便露出小女儿情态。小半碗粥下肚,江芷抬起了手,丫鬟连忙又端来一碟柳芽。银霜一筷子敲在江芷嫩竹一般的指尖上。
“这东西尝尝新就行了,吃多了反胃。口气也不好闻。”江芷连忙摆手,让丫鬟撤下。
远处踮着脚尖观望的秦桑正好瞧见这一幕,气得满头的珠串乱晃,纠缠在一起。
“二姑娘,那女人有点本事。刚才我还瞧见表姑娘气势汹汹进了松岩阁。谁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竟然挽着手臂吃饭去了!莫不是,她会什么妖法,先勾了小侯爷的魂儿,再来辖制我们?”
秦桑冷哼一声,拔腿就往亭子走去。
一看到桌上残粥,秦桑眉目一蹙。“表姐,放着新鲜的青鱼鸽子肉不吃,怎么倒跑到这儿喝粥?”
江芷笑得开怀。
“傻妹妹,快来快来,尝尝这柳树芽,脆生的很呢。常听说文人雅士以花蕊入酒,以花瓣煮茶。我们今天也风雅一回。”
秦桑被江芷拉扯着袖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丫鬟忙着端上半碗热粥和一碟小菜。
“我才不吃,怪脏的。树上有毛毛虫,你们没见过?我就算想要附庸风雅,大可以去伯爵府的春酒宴,何必在这寒酸的小亭子里呆着?”
说话间,江芷早就夹起一筷子嫩芽喂入了秦桑口中,又舀了半勺粥送到她唇边。
“表姐!都说了我不吃!真是讨厌。”秦桑嘟囔着,张口就吞了那半勺粥。
“都是女子,都身不由己。何必要彼此为难呢?我倒是想帮你赶走她,可人家又没干坏事,我也拉不下脸来闹她啊!”
“可是,”
“傻妹妹,没什么可是的。表哥又不蠢,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什么也不用操心。诶,你是不是怕她过门之后会收拾你这个小姑子?”
“收拾我?我爹都收拾不了我,她有这个本事?”秦桑觑眼一瞧,银霜正瞅着自己笑,忍不住回怼:“她才过不了我家的门儿。我爹正愁寻不到机会收拾她呢。”
银霜眼珠一转,冷哼一声。
“你们侯府上下都瞧不上我,那不如到街上评评理,看看满城百姓是觉得我妖媚霸道,还是你们侯府仗势欺人强占民女?走走,现在我们就出去问个清楚。”
秦桑面色一白,瞪大了眼睛。
江芷本想劝和,可一看银霜脸上那机灵劲儿,顿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问就问!现在我们就出门,环儿,去套马车!”小丫鬟领命而去。
秦桑焦急,拉扯着江芷的衣摆。
“表姐!你是怎么一回事嘛,真让她出门闹去?”
江芷按下秦桑的手。
“乖,听表姐的。她讨不了好处的。闹下去只会让自己难堪罢了。我们跟去瞧瞧。”
侯府二姑娘与表姑娘出府,小厮不敢阻拦。可银霜一同离去,小厮急在心里。转眼间秦钰就收到了消息。
“她怎么与二桑如此亲近了?是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小的不知,她们的马车朝着伯爵府云家的方向去了,大概是去参加春酒宴。”
秦钰手中的书卷磕在窗台,牙关微微鼓动。
“子爵府的夫人也在那宴会上?”
“小的不知。但是伯爵府的宴会,京中官眷鲜有不去的,想来子爵府的人也在。”
“你去备马车,着人开库房取几坛果酒,叫人在门外侯着。”
小厮躬身退下。
马车里还算宽敞。银霜饶有兴致的掀开帘子欣赏街边的风光,江芷连忙扯过帘子,将街头的嘈杂声挡在外头。
“不要随意掀帘子,看着不庄重,平白叫人议论。”
秦桑魂不守舍,总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超出她的控制。
“喂,我跟表姐去也就罢了。你什么身份?要是到时候被人打出来,我可没脸再出门了。”
银霜狡黠一笑,没有开口。秦桑扭头抱臂,不理二人。
伯爵府云家虽无后辈在朝中为新帝效力,可底蕴犹在。还算气派的府门前,一辆辆马车规规矩矩停在路边。
秦桑死活不愿下马车,江芷也不强求她,留下两个丫鬟照顾。她的花帖便落在了银霜手里。守门小厮细细查看了帖子,便遣人领着二人绕道而行。
“不从正门进?”
“当然不行!正门只有接旨的时候才打开。我们只能从西门入府。”
所谓春酒宴,不过是京中官家女眷闲来无事找个由头一聚罢了。不过,夫人们倒是可以趁此时机,将家中的姑娘带出来见见世面,互相瞧瞧。若有看得顺眼的,说不定能凑成一桩姻缘。
伯爵府的花园比侯府要宽敞许多。银霜与江芷并肩而行,进入西门之后,立刻被丫头引着穿过右手边的游廊,面前出现一道拱门。这拱门两侧的石墙被巧手工匠刻出鸟雀之形。花园中的山石草木、小桥流水就这样印在了鸟雀身上,看着叫人惊叹。一入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假山林立,碧水涓涓,粉梅与迎春红黄相映,点缀在高高翘起的飞檐下,扎根在嶙峋的山石中。
夫人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有的在廊下赏春;有的在亭中攀谈;有的小姑娘偷偷品尝果酒,红晕漫上脸颊;有的大姑娘满面娇羞,大概是与闺中姐妹聊起了心仪之人。
银霜双眼一扫,看到假山石边新抽芽的青草下是新土,便知这伯爵夫人定是花了大心思筹备这宴会的。
“是我想岔了。这伯爵府与我无冤无仇的,我不请自来,要破坏人家的宴会,是不是太过分了?”银霜开始踌躇。
江芷胆子一向大,不然明知道银霜不安好心,偏偏敢堂而皇之带她来此。
“无妨。你以为这些夫人真的在意有没有人捣乱?她们巴不得有人砸场子。如果整场宴会一派和气之象,她们又怎么看清各大家族背后的暗流涌动?听我的,你只管闹,反正有我表哥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银霜即便萌生退意也晚了,因为廊下的一群人中,又一道阴狠的目光盯在了她的身上。
“瞧什么呢?咦,那不是你家那个小寡妇么?她怎么会来这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位穿金戴银的妇人声音不大,可架不住这话头儿挠人心。一时间,夫人姑娘的,都抬眼扫了过来,神色各异。
张罗着上果酒奉点心的主家云夫人神色一滞,扫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女子。这两位女子正是伯爵府中到了成婚年纪的三姑娘四姑娘。
两位姑娘忙起身相迎。
“江芷,我帖子早就送到你府上,你也不给我们回个信儿。快来跟我说说你在外头又遇见了什么新鲜事儿。”
“这位姑娘是?”
银霜落落大方行了个简单的礼。
“我是小侯爷秦钰的未婚妻,是侯爵府未来的少夫人。”
两个姑娘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少夫人光临。快来廊下坐,我们园子里几株青梅昨儿才盛开,好看的很呢。”
一声嗤笑打破了两位姑娘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子爵府的宁夫人重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清脆的声音磕在了每个人颤颤巍巍的心尖尖上。
三姑娘眼珠一转,趁着那宁夫人没说出什么难听话来,赶紧提着裙子小跑几步,撒娇说道:“母亲,少夫人头一次来我们府上赴宴。我想着一定要让她尝尝我们去年酿制的青梅酒。您疼女儿一回,带我们去两坛来可好?”
云夫人无奈起了身。
“好好好!难为你有这个心思。我这就去。你们两个去叫人,再上一些滇南的鲜花饼,吃着也不腻味。”
眼看云夫人遁走,宁夫人知道伯爵府是懒得掺和这糟心事,顿时来了精神。
“我儿新丧才三四年。你身为我子爵府的媳妇,不奉公婆也就罢了,偏偏四处勾搭京中贵子。怎么,小侯爷肯要你?”
银霜走入廊下,以手绢随意撩了撩石凳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这才欠身坐下。
“你是谁家的婆子,怎得这样不懂规矩?瞧你一身的衣裳还算得体,莫非是谁家孩子的乳娘?”
“噗嗤”刺耳的声音响起。有两个姑娘没忍住,刚偷偷灌入口中的果酒喷了一桌子。江芷假装在亭边赏梅花,丝毫不敢靠近银霜,生怕自己抵挡不住这些人看戏的目光。
宁夫人嘴唇发抖,一口气冲上脑门,脑袋瓜子嗡嗡直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子爵府的宁夫人,哪里是什么乳娘?”
银霜故作诧异,连忙起身行礼。
“原来是宁夫人,我失言了,请夫人不要怪罪。我还以为是哪个婆子老眼昏花,把家长里短的糟心事拿到这里说嘴呢。”
宁夫人狠狠一拍石桌站起身来,刚想叫骂,却觉得手心一片温热。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腕上的玉镯子被磕碎,手腕上被划出一道半指长的口子,点点鲜血滴在洁白的玉石桌面上,比那院子里的红梅还多了几分飘逸之态。
“呀,宁夫人您莫要伤心。我本是寻常人家,不晓得高门大户密辛。前些日子还听说夫人您的儿子安置流民立了功呢,没想到竟然身死。您要节哀啊,大公子若是看见您如此痛心,甚至割腕自伤,想必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宁夫人眼前一黑,猛地上前几步,伸手指着银霜大骂。可是,刚出口两个字,就咬了自己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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