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二天,书湘对他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
乔朗知道她一定不会做卷子,只好换了个教学方式,最费时费力的那种,从教材中抽出一些必考的基础知识点,配以相应习题,一道一道地给她讲解,这样书湘无论听与不听,他都算尽职尽责了,拿薪资时也不会太心虚。
在他抽出自己熬夜做的教材和习题本时,书湘突然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乔朗有些意外,书湘的声音很轻灵,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她又问了一遍。
“乔什么?”
“朗,”他回过神,告诉她,“乔朗。”
“‘朗读’的‘朗’?”
“对。”
“哦,我叫文书湘,‘书本’的‘书’,‘湘西’的‘湘’。”
“我知道。”
乔朗看她一眼,昨天她妈妈说过了,而且他打印的成绩单上就有她的姓名,看来她昨晚是真的没注意。
他将课本摊开,刚要起个头,又听书湘问:“你多少岁了?”
“?”
乔朗是真没搞清楚她的意图,他多少岁跟他上课有关系么?
书湘见他不回答,已经自顾自地猜了起来:“三十?”
“……”
一句话就让乔朗的脸黑了。
“不对?那三十五?还是三十七?没超过四十吧?”
“二十!”
乔朗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他怕她再猜下去,他就到五十了,自己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乔朗有点郁闷。
书湘扑哧一声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非常灵动,十足的好看。
“好年轻啊,就大我两岁,你还是大学生吗?”
“是。”
“哪儿的?昌大的吗?”
“对。”
“学什么的?”
“计算机。”
“你能说超过五个字的话吗?”
“……”
乔朗瞟了眼腕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居然和学生说了二十分钟的话,还是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
职业素养让乔朗闭了嘴,他不知道书湘为什么一改昨天的冷淡,突然变得这么活泼,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搭理她,她就说不下去。
“你不做题,我不知道你数学具体是个什么情形,总之,我们今天从集合讲起,它是高一必修一第一个章节,也是高考必考的题型,先跟你讲讲集合的概念……”
“你生日什么时候?”
乔朗不理,嘴一张,刚想接着自己之前的话讲下去,书湘就说:“你先告诉我,我就听你上课。”
“12月31。”
“年末那一天啊,”书湘眉眼弯弯地一笑,十指交叉,垫在下巴处,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你很幸运啊,生日第二天就是新年。”
乔朗不准备再顺着她的话讲了,不然没完没了,眼看五分钟又溜过去了,他拿起笔,刚给她解释了一遍集合的概念,以及交并补集是什么。
神游太空的书湘忽然说:“你是摩羯座。”
“?”
“看来星座学还是很靠谱的,你一看就很符合摩羯男的特征,沉默,闷骚,无趣。”
“……”
乔朗试着放空自己,他刚刚在讲什么来着,哦,交并补,交集是……他哪里闷骚,哪里无趣了?
星座学一点也不准。
乔朗更加郁闷了。
接下来他极力想将注意力转移到课本上,但书湘总有本事将他带跑偏,她问了他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诸如你家里有几口人,有个妹妹啊,那妹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跟查户口似的。
乔朗跟居委会大妈都没讲这么详细过。
零零碎碎的问题问了好多,书湘也问得口干舌燥,喝了好几口水,乔朗以为这就完了,谁知她捧着陶瓷水杯,趁他不妨,陡然杀了个回马枪——
“你有女朋友么?”
“什么……”
乔朗的耳根红了,这些到底跟他上课有什么关系啊?
书湘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点儿什么,笑眯眯地说:“没谈过啊。”
是肯定的语气。
“这跟我们上课内容无关,我希望以后你上课时间,不要问这些不相关的问题。”
乔朗试图挽回点教师的尊严。
书湘托着腮,很感兴趣地问他:“什么是相关?什么是不相关?”
“跟课程内容有关的就是相关问题,私人问题就是不相关。”
“哦,我觉得挺相关啊。”
“……”
说不过她。
她今天没穿T恤和碎花短裤,想必是觉得在他面前穿居家服不太好,换了一套外出穿的衣服,上身是一件雪纺一字领衬衫,下面是牛仔热裤,肩膀、大腿全露在外面,白得晃眼。
乔朗连眼神都没地儿搁,只能尽量落在书上,目光偶尔划过手表时,发现已经九点了。
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脚与瓷砖一擦,发出刺耳的呲啦声。
“时间到了,下课。”
书湘抽出垫在下巴处的手,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将腿架上桌,嘴角扯出一丝散漫的笑。
“行,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乔朗觉得她似乎又恢复了昨晚的气质,冷漠的、逆反的、难以接近的,完全不像她刚刚表现出来的那副活泼劲儿。
甚至,隐隐地还有点儿生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
乔朗认为是自己想多了,收拾好随身东西就离开了,内心多少有点儿崩溃。
和叛逆少女的第二局,他又输了,这次输得有点惨不忍睹。
-
大三下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了。
乔朗收拾好文具去食堂吃饭时,在路上正好碰上郑江鸥教授,他邀他明早一起去爬小苍山。
郑教授正是五位受害者家属之一,那位出来买菜的老太太便是他的夫人,他原本在昌大生物系教书,都退休了,又迎来老伴意外死亡的打击,头发在一夜之间全白了。
他和郑夫人没有子女,亲戚都在国外,学校怕他一个人待着难受,征得他的同意后,又将他返聘了回去,但考虑到他身体状况不太好,安排的课程不多,日常工作很清闲,又不至于待着没事儿做。
每个周末,郑江鸥都要去小苍山上转一圈,他是忠实的鸟类摄影爱好者,而昌州的小苍山森林茂密,绿树成荫,有溪涧、河谷,底下有自然生态公园,是小型林鸟的聚集地,画眉、雨燕、北红尾鸲、山噪鹛、黄腹山雀……
运气好的话,甚至能看见在蓝天下展翅翱翔的红脚隼。
乔朗从初中起就时常跟着郑教授进山,替他背相机、背三脚架、背干粮和水,久而久之,他掌镜的功力比郑江鸥还好了,从此郑江鸥就将相机交给了他,只偶尔从旁指点两句。
他喜欢跟着郑江鸥,虽然他是他的债主。
他一生中最挚爱的结发妻子因为他的父亲而死,可郑江鸥没有把罪迁衍到他的头上,他很理智,就如当年在他的从中协调下,几个受害者家属才勉强坐在一起,同意了他母亲提出的十年还款提议。
乔朗与郑教授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不用说,他们习惯在小苍山南麓的广场前碰头。
第二天早上八点,他和郑教授就汇合了。
上山的时间宜早不宜晚,清晨山里的空气更为新鲜,而且下午人一多的话,鸟全被吓走了,也无法进行拍摄。
乔朗背着一个登山包,里面装着饮水食物以及必要的药物,郑教授年纪大了,血压高,爬山太消耗体力,他必须得备着,以防万一。
郑教授背着的相机,也被他熟练地接过来单肩挎着,两人一起向山内走去。
小苍山是免费开放的景点,如果不坐缆车的话,不需要买门票,从南麓进去,先是两百多级石阶,然后才是一个六十度转弯的大陡坡,那就是通往山顶的道路了。
爬上石阶后,郑教授弯腰喘得厉害,胸口好像藏了个破风箱。
乔朗不得不扶住他:“教授,你还好吧?”
郑教授无力地摆摆手,接过他递来的保温杯喝了两口水,才平复下来,唏嘘道:“老了,不如从前了。”
乔朗说:“我们休息一会儿?”
路边有供游客坐的石椅。
郑教授直起腰:“不了,一鼓作气登上去吧,我怕我一休息就不想动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但郑教授的身体确实不行了,他也是七十岁的老人,平地上走动都劳筋动骨,何况是陡峭的山道。
他们几乎是没走多远,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郑教授满头大汗,一看乔朗依然清清爽爽,脸不红气不喘的,都给气笑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你说你背着两个包,东西都在你身上,怎么显得比我还轻松呢?”
乔朗确实很轻松,他平时跑上跑下,运动量大,体能也跟着上去了,小苍山又不高,海拔才三百米出头,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但他不能这么直接对郑教授说,省得他心里头不舒服,觉得比不过年轻人,所以只是笑了笑,没有应答。
郑教授打趣他:“看来你以后结婚,背老婆应该是没问题的,我那时候就是没背动,在我老婆娘家人面前闹了好大的笑话,她们笑了我好多年呢。”
郑教授是个风趣人,以前在课堂上也经常开学生的玩笑,乔朗被他调侃得脸有点烧,默默地转开了头。
“怎么?还没情况啊?”
郑教授瞟他一眼:“你也该有了吧,都大三了,我听说学校里追你的姑娘挺多的啊。”
都听谁说的?
乔朗有点下不来台,含糊地说了一句:“嗯,还不想谈。”
“为什么不想?怕人家耽误你学习?”
“……”
老头的打听欲简直没有穷尽。
其实也不止于此,乔朗只是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再加上谈恋爱费时费钱。
他经常听班上的同学苦恼地抱怨,说七夕、情人节、纪念日又要来了,不知道这次给女友送什么东西,假设他也谈,势必也要面临这些问题。
他并不是不舍得给女友花钱买东西,而是他的条件不允许他存在这方面的花销,这也算一笔意外项支出了,危若累卵的乔家是禁不起这么花的。
他作为乔家长子,家中唯一的成年男性,没有这个任性的权力,所以还不如不开始。
“怎么不说话了呢?”
乔朗回过神,看见他翘首期待的八卦眼神,有点想笑,提起脚边的登山包。
“走吧,休息够了。”
“?”
郑教授相当失望。
书湘撩男**——查户口式搭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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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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