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从A市回来后,乔楠楠想让她好好休整一番,并未再给她接工作。
原本她打算趁此机会回家看望一下外婆,只是还未成行,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许泽诚过世了,在被医生宣告生命即将到达尽头之后,又坚持了一年的时间。
许愿是有心理准备的,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她匆忙收拾了行李,前往那个位于西北的边陲小城。
许愿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对西北的印象大抵都来自于地理课本,亦或是历史课本。
一个讲述的是位置、气候、自然环境,一个讲述的是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
而如今,这里却成为了妈妈逃离后的落脚之地和爸爸最后时光里的灵魂归处。
曾经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如今变成了盛在盒子里的一捧灰烬。
短短的一生,居然会有那么多的故事。
真真假假,毁誉参半。
来也是空,去也是空。
生命脆弱而又绚烂。
齐韵初遵照他的遗愿,一切从简,骨灰带回J市安葬。
许愿安静的陪在妈妈身边,这个房子是齐韵初来这儿的第二年购置的。里面陈设虽然简单,但还是能从个别物件上看出主人的品味。
她们母女很多年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倒也不似之前那样拘谨,毕竟母女连心,她们的关系正在慢慢恢复。
许愿能看出妈妈脸上淡淡的忧伤,西北的风沙并没有磨灭她的气质,反而有种坚韧的美感。
齐韵初看着坐在身旁的女儿,时间的流逝无声无息,她们已有半年多的时间未见过了。许泽诚走了,她人生中与他相关的部分,在此刻,终于要翻页了。
细数过往,她这辈子过得倔强而又糊涂。
她跟女儿不算亲厚,但还是忍不住问起:“我听你外婆说,你在跟周劲松谈恋爱?”
许愿扯了下嘴角:“已经分手了。”
齐韵初有些惊讶,虽然她对那个男生并不熟悉,但那天他低头流泪的模样却让她印象深刻。
那样的感同身受,她都能感受到他对女儿的深情厚谊,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分开了呢?
她斟酌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怎么突然分手了?”
“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看到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也许我们并不适合做情侣。”
她也有些后悔,从朋友转变为情侣看似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可真当他们之间出现问题,想重新回到朋友的位置,却发现已经不可能了。过往的耳鬓厮磨,床笫之欢实在太过深刻,这些时刻提醒着自己,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爱情和友情都丢失了,或许陌生人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齐韵初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她的感情生活一塌糊涂,她自己大半辈子都没有活明白,更无从给女儿出谋划策。
好在,许愿的性子不像自己,她有自己的判断和主见,也清醒理智的很。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的人生,有大半时间都蹉跎在这毫无意义的纠结上,结果却是作茧自缚。”
许愿看着妈妈,忽然问道:“你还爱爸爸吗?”
齐韵初一怔,她没想到女儿会这么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爱不爱的,现在看来没有多大意义。
只是,如果不爱,她又何必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
“年轻时一见钟情的人,即便很多人都不看好也依然要嫁的人,怎么会不爱。但就是因为太爱,才承受不住他的背叛。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浓烈的爱意也随着时间慢慢变淡了,反而并不重要,我只是想放过自己。所以,我把他接来身边,也算全了最后一点夫妻情意,我要跟自己和解。”
“只是,如果一切能重来,我不会像之前那样极端的崩溃逃走。我会好好跟他道别,然后坦然放手。那么长的人生,值得我去拥抱,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外婆,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幸福,”
她看着女儿精致的脸蛋,她自己的容貌算不得出挑,许泽诚年轻时的长相倒是可以算得上英俊,女儿挑了他俩的优点长,除了眉宇间的神韵跟她相似外,其它的反而更像爸爸。
见她好像瘦了一些,她觉得很心疼:“你最近不开心吗?”
许愿觉得,只要不见周劲松,她的心情就可以没有任何起伏。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不开心,也没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为什么妈妈跟陈最都这么问呢?
她冲着妈妈轻轻摇了摇头。
齐韵初没有再继续追问,每个人心底总有一些不能言说的心事,她相信女儿的判断。
许愿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父母离婚后,妈妈却一直没有组建新的家庭。她的条件并不算差,工作能力又强。
自己思索着便脱口而出:“这么多年你怎么没有再找另一半呢?”
齐韵初倒是很坦然:“不想将就。没有婚内出轨这件事情,他是一个很好的丈夫,顾家,尊重妻子,疼爱孩子,工作努力,可是,他却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触碰了我的底线。”
当初发现他出轨时,撕心裂肺的疼痛,恨不得跟对方同归于尽。现在人走了,她居然能想起他的好,真是挺神奇的。
不过有件事,她觉得还是如实告诉女儿的好。
“我们离开S市后,陈大夫经常与我们联系,你爸爸用药方案调整都是他帮忙联系的,如果不是这样,他估计也坚持不了这么久,痛苦可能也会更多。”
看着女儿一脸惊讶的表情,齐韵初有些感慨:“他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有心理负担。我之前听你外婆说过,当年心脏手术的治疗费还是他妈妈帮忙支付的。”
许愿心里有些酸涩,他做的滴水不漏,生怕自己再多任何一点愧疚,即便知道自己不爱他,却也做的毫无怨言。
她犹豫着,冲着妈妈点了点头。
齐韵初没再说什么,她能看的出来,医院的工作那么繁忙,如果不是因着自己的女儿,陈大夫哪里有功夫管许泽诚的事呢。
只是有些事,许愿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陈最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许愿,只有四个字:“谢谢哥哥。”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喊他的。
曾经的他,致力于更正她对他的称呼,他不愿意做哥哥,他更喜欢她喊他的名字。
只是现在看来,哥哥好像也还不错,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一些。
……
两天后,母女启程返回J市,安葬完许泽诚,齐韵初难得多留了几天。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看着熟悉的小院,她在这里度过了欢乐的年少时光,又经历了十几年温馨的婚姻生活,连带她的女儿,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院墙外的市政道路修了一遍又一遍,门外登山的通道都新拓出了两条,这里却仿佛静止了时光,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有些伤感,这么多年的光阴,自己怎么就是想不通,非得如此蹉跎!
许愿走向自己的妈妈,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可以的话,申请工作调回吧,外婆很想你。”她顿了顿,眼里渐渐有了泪水:“我也很想你。”
齐韵初看着自己的女儿,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但嘴角却一直是上扬的,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确实该回来了,重新做回齐家的女儿。
外婆觉得许愿最近有些奇怪,春节回来的时候手机一直不离手,时不时就笑的一脸甜蜜。
这几天在家,不是逗弄金鱼就是在葡萄藤架下发呆,再不就摆弄水缸里的荷花。
偶尔手机响了也只拿起来看一眼,既不接听也不挂断。
这股别扭劲她看的真切,估计是小情侣吵架了。
周劲松是个有心的孩子,在他正式以许愿男朋友的身份来家拜访过后,三五不时的就会给自己打电话,除了关心就是叮嘱,颇为懂事。
最近更是旁敲侧击的询问许愿的情况,她听的明白,便也没有戳穿。
今天一早,女儿去公司总部办理工作调动事项,家里就她跟孙女两人,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询问出声:“跟周劲松吵架了?”
许愿惊讶的看着外婆,但又不想让她担心,就敷衍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好奇的问道:“外婆,你是怎么知道的?”
外婆看着她笑了:“你表现的这么明显,就差写在脸上了。”
许愿有些懊恼。
“两个人相处是一个互相磨合的过程,人生的道路那么长,偶尔硌了一粒石子进鞋子里也属正常。记得及时停下来,把石子取出,不要硬撑着往前走,不但伤脚,还耽误行程。”
外婆知道她聪慧,自是明白其中道理的。
“周劲松是个好孩子,你们之间有问题一定要及时沟通,一起去面对解决,不要逃避,更不要负气互相伤害。一生中能遇到真心对待自己,而自己又刚好喜欢的人并非易事,即便为了自己,也要去好好珍惜。”
许愿很认真的听,也很郑重的点头。
外婆看着她,一脸欣慰,她的孙女,终究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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