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并未出现,谢攸神色温和地将大夫请了回去,再抬眼一看缄口结舌的下人们,笑道:“都这么紧张做什么?”
下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附和。
他们就看着谢攸转着手中的短刀,不紧不慢地用布细致地擦着刀面,擦到银光亮面,油灯火苗忽闪,墙面上的黑影忽明忽暗。
谢攸凝视着那刀刃,忽地笑了。
他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离得最近的长随连忙求情:“侯爷,杀妻是大罪啊。”
谁料,谢攸竟抬脚轻踢了他一下,斥道:“我有这么混账吗?”
嘴上说着不混账,当下侯爷却拿着刀出了门,身后的下人跟了一路,浩浩荡荡地往东厢房去了。
下人急得冒烟,那头的宁沉却毫不知情,他刚刚用了膳,预备着今晚就喝一副药,身体好一些了,再让谢攸也过来这边住,再不行他过去也行。
只是谢攸住的正房没铺地龙,夜里兴许会受冻。
牌位被他偷偷藏进了柜中,到底是不敢放榻上,太容易被发现。
这么想着,房门被轻敲了下,进门的却是谢攸。
宁沉忙坐直了身子,只见谢攸手中端了托盘,碗里的药还冒着热气,铺面就是一股子药香。
宁沉怔了怔,再一看,谢攸身后竟跟了这么多人,遂疑惑地望过去。
没等他问,谢攸“砰”地关了门,将一众忧心的下人们通通关在了门外,
他端着药,就这么一步步走到宁沉面前,药碗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谢攸坐在宁沉对面,长腿稍稍弯曲,坐姿随性不羁,他支着下颌,朝宁沉睨了一眼:“你要的药。”
宁沉“哦”一声,端起药碗。
屋内静得出奇,谢攸眸光黑沉沉的望不到底,眼神似狼般锐利地盯视着宁沉。
宁沉只觉得后背发毛,总觉得下一刻谢攸就要扑过来,手里的碗也端不住了,谢攸这么看着他,实在是有些喝不下去。
药碗在桌上磕了一下,洒了一点药汁在手上,宁沉摸出手帕擦去,做这些是,谢攸的视线就这样顺着他的动作移。
他那目光像是要吃人,宁沉有些慌,匆忙抬眼瞥他一眼又低下头。
谢攸的的长相是很锋利的,有攻击性的脸,他眼尾上挑,薄唇轻轻勾着,懒懒地看着宁沉,像一只大猫。
他常年习武,又总在外头风吹日晒,肤色却不黝黑,是很健康的肤色。
也因为习武,他的身体很强健,宁沉见过他骑马,穿着劲装,把所有世家公子都甩在了后面,宁沉被挤在后头,只看见他的背影,遥遥一见,肩背都透着力量感,潇洒又恣意。
这个人,哪哪儿都让宁沉欢喜。
宁沉垂着眼,带着些怯地看向谢攸。
谢攸撩了撩眼皮,静静地和他对视。
宁沉抬起药,在谢攸促狭的目光中,一口气喝完了药。
他喝完药,求奖励似地看向谢攸,却不料,谢攸似是愣了。
他眉头拧着,从宁沉微红的脸扫到他绞紧的手,忽地坐直了。
那股懒懒的劲一下就消失殆尽,谢攸薄唇紧抿,好半晌才开口,那声音有些迟疑:“这药,是你喝?”
“怎么?”宁沉回望过去,刚喝完药,唇上有些湿,谢攸突然坐不住了。
偏偏宁沉还接着添了一把火,他说:“我喝这些药补补身体,我们就可以……”
话未说完,他就被谢攸打断了。
“你喝这个做什么?你……”他说话都有些凶了,“不许再喝,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药给我扔了。”
“扔什么扔?”宁沉瞪大眼,“我们是夫妻,我喝这药不也是为我们好?”
“不许再喝。”谢攸不肯给他理由,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只留给宁沉一个背影,长身玉立,分明是个翩翩公子,却很是绝情。
宁沉气红了眼,小声嘀咕:“不给喝,我就是要喝。”
宁沉向来是不听话的,加之他如今是侯府唯二能做主的,第二天一早就去吩咐了厨房,要给他做些补身体的菜。
不仅如此,他又跑了趟药铺,何遥不愿意再给他抓药,他就自己给自己抓了一副。
他懂些医术,是药三分毒他自然也是知晓,但他身子实在差,本也就该补补。
连吃了几天,宁沉只觉得气血上涌,夜里睡着总觉得浑身不舒坦,一夜竟起来喝了两次水。
他这边苦了自己,谢攸倒是一点看不见,连用膳都不和他一起,哪里知道他的烦恼。
思来想去,宁沉觉得,他做了什么,那必须是要让谢攸知晓的。
当夜,宁沉就闯了谢攸的房。
这回学乖了,他不带猫了,也不委屈自己在外头等,自己就先进了房等。
近来天黑得早,府内早早亮了灯,谢攸这屋比他大了许多,宁沉好奇地看了一通,转而拿了本书看。
许是这几日补太过,总爱犯困,起初宁沉只是在桌上趴着睡了会儿,但睡起来实在不舒服,于是又去了榻上。
谢攸的床榻有些硬,锦衾是单调的暗红色,谢攸平日不爱熏香,所以榻上沾的是谢攸原的气息,带着点冷冽的味道。
躺在谢攸的榻上,宁沉睡得倒是舒服,睡熟了后有些热,手不自觉地拽外袍,却因为没扯对位置,将衣服弄得松垮,半挂不挂地挂在身上。
他睡觉不算安分,很快就将谢攸的床榻睡得一塌糊涂,偏偏还不知情,大大咧咧地躺了。
“宁公子在您屋里。”
谢攸回府,下人忙上前禀告。
身旁的赵越挑眉:“你成婚这么久,我还从未见过你夫人,今日可巧了。”
宁沉实在闹腾,谢攸揉了揉眉心,轻嗤一声:“能有什么好见的。”
“以前是太常丞家的庶子,现在是侯府夫人,这里面可大有文章。”赵越朝谢攸挤了挤眼睛,调笑道:“一步登天。”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北院,见谢攸不问一声便要推门,赵越抬扇一挡,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就这么推门?万一你夫人没穿衣裳。”
谢攸蹙眉:“不会。”
虽是这么说,推门时谢攸却只漏了一个缝,想象中宁沉乖巧等待的场面并未出现,映入眼帘的是睡得一团乱的床榻,和睡姿极差的宁沉。
谢攸“啪”地关上了门。
“怎么了?有什么我不能看吗?”赵越悠哉悠哉地摇了摇扇子。
“没有。”谢攸说,“今日不方便,你改日再来。”
“哎?我刚来,连口茶都没喝。”不等他反抗,谢攸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堂堂尚书家的公子,就这么被灰溜溜地赶走,赵越隔空朝谢攸一指:“欠我一次人情,我帮你记着了。”
方才闹了一通,动静不算小,宁沉却依旧熟睡,一点儿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谢攸走近了些,见宁沉睡得脸泛着红,他睫毛很长,睡觉的时候显得人很乖,但只有谢攸知道,他鬼点子很多,也一点都不乖,还很叛逆。
霸占了谢攸的床榻,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还不肯听话。
谢攸觉得烦,烦宁沉自作主张,烦他自以为是。
他伸出手,掐了掐宁沉的脸。
很软,因为年纪还小,宁沉的脸上有些肉,滑腻白皙,手感极好。
他睡得热乎乎的,还往谢攸手里蹭了蹭。
手下不自觉加重了些,谢攸平日力气大,他自己不觉得,宁沉却是被疼醒了。
刚睡醒,宁沉眼睛没完全睁开,因为吃痛,他轻轻叫了一声,很软,很没脾气。
看清是谢攸,宁沉伸手去挡,但挡又不认真挡,反而抓住了谢攸的手,和他扣在一起,用自己有些滑嫩的手去摸谢攸的茧。
他嘻嘻笑着,像寻常夫妻般呢喃轻语:“摸起来不舒服。”
衣裳也不好好穿,半截锁骨露在外面,白得晃眼。
他太瘦,薄薄的皮肤下就是骨头,看起来就很单薄。
谢攸抽开手,他就很不高兴地抬眼去瞪谢攸,嘴里嘟囔着:“真小气。”
谢攸平静地看着他,提醒他:“回你自己房里睡。”
宁沉皱眉,他不太情愿地摇头,就着躺着的姿势开始耍赖,他往里挪了些,仰头用自己亮晶晶的眼睛看谢攸,小声说:“我想和你一起。”
谢攸却一点都不心软,竟伸手想把宁沉从榻上提起来。
“我不。”宁沉死死揪着锦衾,说话急了些,“我都将这块儿睡热乎了,我不走。”
说着,他竟一点不害臊,伸手去抓谢攸的腰带。
“我们成婚多久了,本就该同房。”宁沉抬着下巴,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太能缠人,谢攸挡着他的手,沉声叫他的名字:“宁沉。”
宁沉的动作顿了顿,不敢再和他耍横,却还是在闹脾气。
他坐在榻上,仰头去看谢攸,开始撒起泼:“我今夜偏就睡这儿了。”
谢攸沉默不语,宁沉以为自己胜了,得意地朝谢攸笑。
他伸手去牵谢攸,像得胜者一样傲娇道:“你就该听我的。”
今日乌云遮蔽,半轮明月被遮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有月光透过窗洒在桌案上,桌案上宁沉今日翻开的书还胡乱摆放在桌上,纸上是一首情诗。
谢攸突地避开宁沉的手,他像是拿宁沉没办法了,说:“既然你非要睡这儿,那我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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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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