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内屋宇重重,古槐参天,四下幽静,透着一种古朴的意味。
酆栎坐在书房擦拭剑身,边听冷锋报告调查的事情。
“侯爷,这个事情,全怪我那日护卫不利,属下罪该万死。”
冷锋是酆栎入军营历练时就选中的侍卫,亲手提拔和培养,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冷锋的能力如何,他心里很清楚。若不是也中了奸计,他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酆栎的声音淡淡:“不用自责。”
跟在酆栎的身边多年,冷锋自然了解他的性格。
酆栎这人看着疏冷,实际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他明明受了很大的委屈,可仍不愿怪罪他。冷锋铁铮铮的汉子,此时鼻头有点发酸。
“侯爷...”
酆栎抬眼看到他的样子,嗤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娘子似的了。说正题吧,那日晚上你在哪?”
冷锋先收住了自己莫大的感动:“那日晚上,我看到明隐寺的庙堂起火,又看到一道黑影窜过,心想是来了刺客,就去追,不料就是这个时间,秦二娘子就被送去了您的房里。”
“药是谁下的?”
“我查过了,那日去您的房间的只有一个僧人,怀觉。”
酆栎皱起眉头:“怀觉?我与他相熟已久,怎么会是他做的?”
“我也十分奇怪,怀觉与您并无仇怨,人看着也实诚。可那日进入您房间的的确只有他,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这事先不要声张,我们再回房里探探。”
“是。”
“查到那些醉汉是在哪买的酒么?”
“查到了,是在醉芳菲。”
“醉芳菲?”因酆栎不常饮酒,对这个店名很是陌生:“这家店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我去看过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只是,近段时间去店里买酒的人似乎变得多了。”
“贾先呢?最近有什么动静?”
“老样子,他仗着上面有大皇子的庇护,根本不担心出什么纰漏。”
酆栎冷笑一声:“蛇鼠一窝。”
犹豫几息,冷锋还是决定问出来:“侯爷,您真决定要娶那个秦二娘子?”
“你知道让陛下放心我的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让他握住您的软肋。”
“不错,这就是为何我回来后,他急着想让我成亲。反正对我来说,娶谁都差不多,不如成全了秦二娘子。况且,她会卷进来,或许也有我的部分原因。”
“可是,秦二娘子实在与侯爷您不怎么匹配。我听说她性子骄蛮,人也浅薄,怕是娶过来会闹得家宅不宁。”
酆栎擦好了剑,将之插入剑鞘:“不过给她个空头衔,实在不喜就休了便是。”
“是。”
“等下陪我去西湖月,已经有段时间没去了。之后我们去明隐寺。”
冷锋会意:“好,我马上去准备。”
明隐寺的事情发生后,秦家果然看秦妙苏看得紧。将她整日拘在房里不许她出来。
可是婚期临近,各项筹备的事情很多,秦妙苏又不能不参与,偶尔也得上街亲自去挑选所需的东西。
她以此为由表示抗议,秦蒙最终下令,派了府上两个可靠的人陪她出去,寸步不离看着她。
终于能出门透透气,秦妙苏连日来的阴霾驱散了些,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怕在府里撞见人会遭到笑话,因而让香巧准备了一条面纱。戴上面纱,虽然别人也知道是她,可究竟看不到她的样子,秦妙苏会觉得有种遮掩了的安慰感。
按照原先秦府的打算,秦妙苏知道,她的婚礼排场绝比不上秦妙琼。
可是现在她的成亲对象变成了酆栎,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宠臣,父亲为了不丢面子,只好将之前给秦妙琼的婚事用度挪到她这边来一点,无论什么都捡好的买。
秦妙苏也毫不客气,在一家金饰店扫荡一圈,又去布店挑了好些喜欢的料子。只是,重生以来,她性子变了,喜好也不同了,挑的布料基本都是素雅的颜色,再也不喜艳俏的。
从店里出来,她吩咐车夫将她送去西湖月。
算算日子,她已经有许久没见到那个人了。
可是父亲派来的人不同意她去:“小姐,老爷只说让您出来采购物品,没说您可以去看戏。”
秦妙苏驳道:“去看场戏就走,不碍事,你不是我不说,父亲他怎会知晓?”
说完,她朝香巧递个眼色,香巧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碎银:“麻烦行个方便。”
原本秦妙苏是很穷的,在周氏的威吓下,秦妙苏的吃穿用度只能算刚刚好,剩不下多少钱。
可最近因为要成亲,秦蒙拨下了一笔钱。不过,也算不得多。
秦妙苏其实很不情愿花钱在这个上面,她想将钱存着。万一到了侯府不好过,她手里有钱,也支使得开。
可她实在很想去西湖月了,只好狠心割肉求他们放行。
俗话说,拿人的手软,这两个看守拿了钱,就再不阻拦了。
秦妙苏心花怒放,终于又能去西湖月看梨白了。
梨白是她很喜欢的一个伶人,他能将角色饰演得生动鲜活。十分打动秦妙苏。
而且,她和梨白之间还有个小秘密。
出于喜欢,或者是情窦初开的女儿家的一些萌动小心思,秦妙苏开始给梨白写信,托戏楼的人转交给他。
信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时是她在生活中的烦恼,有时是表达对他的喜欢,也有时她也会和他探讨他的角色和戏本子。总之,想到什么说什么。
渐而渐之,她发现梨白也会回应她。
有一次,他将曲中的唱词改成了安慰她的话。秦妙苏最初以为是偶然,渐渐次数多了,她便确定,他确实看了她的信,并且在安慰她。
梨白应是一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他的戏叫座,可却从不和外人接触,每每唱完就马上离开,即便是什么权高位重的人要求见他,他也不理。
可是他却会回应她的信。
想起他的种种,秦妙苏嘴角上翘,已经迫不及待要到西湖月了。
梨白并不常来,加上他的戏精彩,每次出现必定座无虚席。
今日亦是如此。
秦妙苏特地买了二楼最中间的厢房,这里相对楼下清静一些,也能看他看得清楚。
坐下没多久,戏就开场了。
梨白出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有段日子没见他了,他依然没变什么。打戏行云流水,动作矫捷如豹,身姿绰约,风流无双。
虽然他的脸上涂得浓墨重彩,看不出真实的相貌,可就脸部轮廓来看,秦妙苏相信他也一定是个俏郎君。
戏很快结束,秦妙苏还沉浸其中,不愿起身离开。直到戏楼的人都走了大半,她才出门。
秦妙苏照例让香巧将信托给戏楼的人。这次她在信中诉说了许多烦恼,自然最主要的就是告诉梨白,她要嫁人了,而且嫁的是不喜欢的人。
不知梨白看了,会作何感想?
还会安慰她么?
秦妙苏揣着心思从厢房出来,闷闷的,走到楼梯口时,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
她回头一看,心脏骤然猛跳。
拉住她的人,是李彬。
秦妙苏的心里泛起一股恶心。
前世里,就是这个人,害她小产,置之不理,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从来没将她这个正牌夫人放在眼中。
后来她入宫,却因身份不够只封了妃子。
后宫里更加人心险恶,没有皇帝的宠爱,你就什么也不是。秦妙苏整日忙着和其他女人斗心机,过得十分疲惫,年纪轻轻就生了白发。
最后她宫斗失败,被人害死在了浣衣局。
想到这些,她的心就不住颤抖。
她甩开李彬的手道:“请自重。”说完,扭头就走。
可李彬加快步伐挡在了她前面:“小娘子别怕,我只不过想和你认识一下,没有别的恶意。”
秦妙苏紧紧盯着他这张涎皮无奈的脸,真恨不能一掌扇过去。
“我是要出嫁的人了,公子这样不好。”
香巧担心主子会受到伤害,用她的胖身体将李彬撞开:“没听到吗?请公子不要挡路。”
李彬看着秦妙苏的背影,还在回味她那张清纯娴静的面庞。眼神在她的身上上下溜了一圈道:“你们去跟着她,看是哪家的小娘子。”
手下有一人道:“回殿下,她就是秦家的二娘子啊,马上就要和你成亲的那个。”
李彬听说是秦妙苏,顿时大喜:“原来是她。走,和我去趟药店。”
一人问:“殿下身体好端端的,去那做什么?”
另一人拍了下他的脑袋:“蠢啊你,殿下还能做什么?这不是要见秦二娘子了,殿下想做好充足的准备嘛。”
那人马上会意,笑得暧昧:“奥,我懂了,恭喜殿下,天下美人尽囊入府。”
李彬笑了笑,得意地扬长而去。
秦妙苏回到轿子上,许久都无法平复心情。一想到李彬那张恶心的脸,她就浑身颤抖。
原本,她还计划和家里周旋,再找个机会去趟明隐寺,看看能否找到害她的人的蛛丝马迹,可是今日一搅和,她估计自己好几天都无法复原。
香巧看出来她很不舒服,还以为她是因为受了冒犯而难受。
“小姐,那人就是个登徒子,别往心里去。等你以后成了侯夫人,看谁还敢对你不敬。”
秦妙苏呆滞坐着,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靠酆栎么?他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想了想,她道:“等会你在中途下轿,替我去趟明隐寺。找到我和...咳,和他睡的房里,将香炉里的灰带回来。再看看房里还没有其它能找到的证据。这事要快,隔得越久,越没希望。”
香巧应了声,找了个理由下了轿,赶往明隐寺。
晚上,香巧才从明隐寺赶回来。
秦妙苏给她倒了一杯水解渴:“如何?灰烬还在么?”
香巧缓了缓气道:“小姐,我压根没能进去。我在那里遇到了侯爷和他的侍卫,他们也是悄悄去的。我看到他们后马上躲了起来,听到他们说香炉里面放的好像叫什么‘十里长梦’。挺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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