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游把那两份遗嘱放书桌上,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周尉知道遗嘱有问题的事,就算不知道,也肯定猜的到,他当然能理解周尉不愿意说的心情,被背叛的痛苦不会再轻易拿出来,可能也不需要等到周尉说,明天他就能知道所有的事情。
夏游感觉手背上一股痒痒的凉意,是周尉放了块丝巾上去,后者松开了他的手,低头瞧着那两份遗嘱,只是瞧着,随后就扭头看擦手的夏游,“夏先生,你明天还要去吗?”
周尉笑着,是那种电视剧里那些有钱人的优雅的微笑,夏游觉得他笑得有点假,好看但不真诚,“夏先生,明天你也可能回不来了。”
“即使是这样,夏先生都不害怕吗?夏先生你平淡的表情让我觉得你很从容。”
夏游细细扣着指甲缝隙的灰,如实说了自己的心情,“怕的,怕也要去,周尉,之前我是为了活着才去,现在多了一点别的,我想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也想知道怎么才能帮你和小伍出去,以及我能出去。”
长时间没人说话,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周尉已经不见了,夏游打了个哈欠,转身去睡觉,拉开纱帘,从善如流地掀开被子躺进去,不一会儿,被子鼓起一点点,一只冰冷的手环住了夏游的腰,紧接而来的是一股冷气洒在他的脖颈处,周尉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发现我和夏先生一块时睡的格外安心。”
夏游身子一僵,他扭头看过去,一张放大的漂亮的脸就在眼前,哪怕夏游再迟钝也受不了了,他皱着眉,“你之前和我睡过?”
周尉闭着眼,好像真的要睡着了,“嗯,睡过。”
什么时候的事?夏游觉得问了也意义不大,已经睡了,想推开腰间的手,发现纹丝不动,“就算是要睡觉,也不需要这样抱着吧?”
“夏先生忘了吗?我喜欢夏先生,也喜欢这样抱着夏先生。”
“我以为你之前说的是开玩笑的。”夏游是真的这样以为,他当时压根没怎么在意,现在当事人再说一遍,他也有点半信半疑了。
周尉睁开眼,“没开玩笑,夏先生是我此生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夏游觉得有些肉麻,他迟钝但不傻,他没回复,只是闭上眼睛要准备睡觉了。
忽然唇上一凉,是周尉。
一只手遮住了夏游的眼睛,手的主人轻笑,“夏先生,真希望你能活下来,最好,明天别去了。”
夏游眨眨眼,感觉自己的睫毛扫到了掌心,“我不明白,你阻止我的理由。”
周尉笑着说:“喜欢你这个理由不够吗?”
“不够。”远远不够。
眼睛上的手消失,夏游看过旁边,周尉也看着他,周尉无奈地笑,无可奈何地瞧着夏游,“夏先生,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聪明。”
次日夏游拿着手里的符就出门了。
可能是因为有经验在先,夏游这次很快,这次的小院看得出来是女性居所,小院摆了很多花盆,主卧也是闺房摆设,没有书房。
小伍坦白之后就和夏游交代了这几个院子的主人,第一个去的院子确实是周微的,现在的院子则是周家女主人李娇兰的,也就是周尉的小妈。
小伍和燕然都说李娇兰是西北小城的大家闺秀,周微因为商务去西北那边,救下了被山贼劫持的李娇兰,后者对周微一见钟情,以身相许,然后征得父母同意就跟着周微回江南了,周微平日也特别娇惯李娇兰,几乎有求必应。
夏游找了床底和衣柜,什么都没找到,只能移步到那张大大的梳妆台上找,李娇兰衣柜全是各式旗袍洋裙,梳妆台也是瓶瓶罐罐的香水胭脂,看得出来周家对她确实很好。可夏游就纳闷了,他在这里什么都没找到。别说纸扎人,就是一个朱砂纸都没有,日记也没有。
他习惯性蹲下来看,就看见了梳妆台里边桌脚下垫着一本书,夏游抽了出来翻开看,发现只是一本不知名诗词集,大多是一些歌颂儿女情长的词调。
小伍说,这李娇兰平日没什么爱好,除了出门逛街,就是喜欢看诗,经常一个人坐院子里喝茶看,特别安静的一个人。所以哪怕是新女主人,周家的人,甚至是周家俩兄弟都不会讨厌她,大少爷也常常借书给自己小妈,二人关系还不错。
夏游有点后悔自己当时不认真听那个导游讲的周家故事了,现在只知道周尉的死因,其他都不太懂。
他把书放兜里,还是有些不解地回去了。面对小伍和燕然的脸,他摇摇头,从兜里掏出那本诗集。
小伍表情怔怔的,“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呢?”
夏游安慰他,“或许第三个院子有。”第三个院子就是周尉的大哥周辉的。
“夏先生,没有机会了。”
夏游皱眉,什么没有机会,只见小伍有些绝望地苦笑,他看着夏游,脸上闪过内疚和难过,“夏先生,你已经快透明了,你再去就真的回不来了。”
夏游知道,他的手已经半透明了,身体极度晕眩,他现在都是坐着撑脑袋的,明天如果再去确实困难,但他不想放弃,“你为什么说没机会了?”
“右边的院子从来没人能活着出来的。我猜测,或许是大少爷在那个院子设了陷阱,而且夏先生你已经变成这样,更不可能完成后面的事情。”
“我后面还需要做什么?”
“找到纸扎人后烧成灰,然后找到小少爷,让小少爷吃下一半的纸灰,另一半还有洒在小少爷死去的地方,才能完成。也就是说,夏先生你还要再回来的。而你现在的情况,回来了机率不大。”
巧了不是,夏游已经找到周尉了,于是他胜券在握地笑了,“放心,我会做到这些的。”
“你都快变成鬼了你怎么做到,还放大话,等你找不到还成鬼了和我们大眼瞪小眼啊!”燕然瞪着他,嘴上还是有些刻薄。
夏游理解,他还是在安慰着他们,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我知道,谢谢你燕然,你也是为我好,我是真的有办法,不然我也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给小伍和燕然打了强心剂,他们都惊疑不定地看他,半信半疑。
夜幕降临,夏游推开门,“吱呀”一声,关门声,他抬脚走进去,周尉果然就在窗边,听到所以周尉转头看他。
“夏先生你变成鬼了?”
夏游把长袍换下,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变一半了。”他刚刚照了镜子,脸色和小伍一样白了,能吓死人的程度。
坐下来才觉得自己活了。
他拿出那本诗集翻来覆去地看,看不出什么东西。
“周尉,你能讲讲你小妈吗?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夏游没抱什么希望让周尉开口,没想到周尉却说了,嘴边念了首诗:“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周尉歪着头看他,“这首诗,讲的是老夫少妻的婚姻,虽是讽刺,可自古以来还是有无数人都这样过来的。”
就连他父亲也是这样。
周尉是不满意父亲的二婚吗?还是不喜欢小妈李娇兰?
“第五十六页。”
夏游愣了一下,随机翻开诗集,果然在五十六页找到了这首诗,而且这页磨损折痕很多,是经常翻开的缘故。
他瞪大眼睛看着周尉,似乎想听对方解释,没想到对方把皮球踢回来了,“夏先生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吧?”
能想到的,无非是李娇兰根本不喜欢周微,那些什么一见钟情也是假的。可是既然李娇兰不喜欢为什么要嫁,当时的时代和李娇兰的家世,根本不可能强取豪夺了。
夏游还是看向了周尉,“我可能还是不明白。”
“夏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这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呢?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个故事有点长,我们上床躺下再说吧。”
夏游:“……”
好吧,躺着确实舒服,只是如果没有那两根冰冷的手指在他脸上就好了。
周尉摸着夏先生的脸,一边回忆着往事。
“民国十年,父亲和我大哥去西北谈生意,和一伙贼人发生冲突,救下了当地一个官家小姐,只是那官家小姐家里已经败落,看上父亲的万贯家财,那小姐也对我大哥一见钟情,听说是嫁给周家,点点头就嫁了。”周尉说到这怪异地笑了一下,夏游扭头看他,周尉又继续讲了,“没想到,嫁的是我父亲,李娇兰哪怕不情愿,也已经嫁过来了。她本身是大家闺秀,不轻易放下身段,也不想和那些富商妇女一起,只能日日看书,看着看着就心生怨怼,她每天都想,为什么嫁的不是周辉呢?”
夏游觉得周尉有添油加醋的节奏,连人物心理都说出来了,难道他就是李娇兰本人吗?
周尉没下文了,夏游知道就是讲完了。“所以你父亲骗了李娇兰吗?”
周尉挪进一点抱住夏游,“是,也不是。李家人想要嫁的从始至终都是我父亲,李娇兰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而我父亲也从始至终都知道李娇兰喜欢的是我大哥,但他还是娶了。”
“周家,就是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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